“啊?”
“天呐!”
众贵女惊呼不止。
虽说大邺朝民风较前朝开放许多,男女同游亦或同窗而读都不稀奇,但未成亲先有孕这等事,放哪朝哪代都叫人不耻!
扫量一圈儿众人神色,盛云心下轩轩自得,嘴上却颇为谨慎:“这么隐秘的事我也只同诸位姐姐一说,姐姐们可千万别往外传哟!”
“云妹妹放心,我们必当守口如瓶!”
这最后四个字,让盛云嗤之以鼻。她比谁都清楚,越是被告诫过不可外传的话,越是心下奇痒恨不得讲给一百个人听!
众贵女们也果然不负期望,当日那场马球结束后,这事就在盛京城传开了。
不消两日功夫,已传得人尽皆知。
这日一早紫俏出门采买回来,便喜滋滋地往浮曲轩跑,进屋就报喜般道:“姑娘您是没瞧见,如今外头可是传得热闹!人人都知道宋家表姑娘有了身孕,可偏偏那孩子爹却众说纷纭,没有定论。有说是宋子忱的,有说是大公子宋子进的,甚至还有说是宋老爷的……”
“啊?怎就传出这许多花样来?”妙香在旁听得一愣一愣。
卫菽晚对镜描眉的动作却未停,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想之中,是以此刻并不惊喜。至于越传越歪的流言,她也没什么意外的,京城百姓的想象力她从不敢低估,毕竟上辈子自己就深受其害。
“行了,那边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我们去柴房看看。”
撂下螺子黛,卫菽晚起身披了件银白的狐裘,便带着紫俏和妙香风风火火往西跨院去。
闭门休养了几日,她的身体基本恢复如常,已开始想念外头的花花草草和泥土芬芳。今日秋高气肃,金风送爽,是该活动活动了。
胡安已被关在卫家整整五日了,期间没挨一下打没听一句骂,这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但这样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因为第一日他们就搜走了他的“命”。
此时的胡安已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砸门撞墙,大声嘶吼,求卫家是打是罚给个痛快!
卫菽晚一入西跨院就听到这些动静,心下满意,命看守的小厮将柴房窗户揭开。
那窗的位置略高,卫菽晚微微仰头才能对上。之前她特意叫人糊了漆布,如今甫一揭开,光亮透了进去,立马就有一张虬髯如戟的四方脸贴了上来。
“放老子出去!快放老子出去!要杀要剐都随你们还不成?!”胡安两手扒着窗棂,朝外嘶喊。
他越是狂躁,卫菽晚心中就越有成算,是以也不绕弯子,径直道:“我不打你也不剐你,只问你一个问题,那日我落水,可是宋子忱动了手脚?”
胡安先是安静了一瞬,既而替主子辩解起来:“我家公子不会泅水,顶多算袖手旁观,如何就成了动手脚之人?再说公子与你有婚约在,为何要害你?”
“自然是为了苏雪意。”卫菽晚语气截然而笃定。
听她点了表姑娘名讳,胡安心虚起来,眼神开始游移,似在衡量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卫菽晚却不给他时间,探手从袖袋里取出个一掌可握的琉璃瓶,声音冷冽平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他有他想要的,你也有你想要的不是吗?”
剔透的瓶子里,装满了松霜绿的粉末,待她手执着那瓶子略微抬高后,胡安脸上的躁红便一点一点褪成了冷白……
她知道了他的软肋?
“你、你什么意思?”胡安犹在试探。
“行散,又名五石散,服之可令人神明开朗,龙精虎猛。但久服入瘾,再难戒之。”卫菽晚轻挽着唇角将手收回,“这就是你的命。”
“而如今,攥在我的手里。”
这回胡安彻底怔住,紧张地咽了咽,一双牛眼便死死盯住那个琉璃瓶。
良久,他才强压下心中渴求,露着一口森森白牙大笑起来:“哈哈,小娘子不会以为拿走它就握住老子的命了吧?这玩意儿待出去后老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是宋子忱告诉你的?”卫菽晚哂笑,极有耐心的给他讲起一段掌故。
“这东西来自西域,在大邺并不流通,只有行走于两地间的商队才有机会弄到。宋子忱之所以会有,是因着苏雪意的爹娘做的正是这种买卖。然而害人终害己,去岁时他们也因这东西死在了西域。”
胡安脸上那张扬又恶劣的表情渐渐收紧,直视着窗外的小娘子:“你是说……宋家也不会再有了?”
卫菽晚眼中清光灼灼,暗透着一股狠劲儿,将手里的东西慢慢攥紧:“没错,这就是你最后的命。”
错愕间胡安也略回想了下,宋子忱给他这包东西时,的确特意叮嘱了要他省着些用。这种多余话,是此前经年未有过的。
对峙半晌,胡安最终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是,是我家公子提前叫我带人将那处岸堤挖空的,你只消用力踩几下,自然就会陷入池中。且因着连日落雨滑不可涉,也不会有人生疑。”
卫菽晚平静的立在那,瞳色幽深,叫人看不出情绪。身边两个丫鬟却是洞心骇耳,瞬间炸了锅!
“竟是蓄意设下的陷阱?若没遇到渔夫搭救,他是想要姑娘……”妙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将那个晦气字说出来。
紫俏径直骂道:“呸~亏我私下里一直叫他宋畜生,他分明畜生不如!”
静待着两位骂够了,胡安才又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该招的都招了,祖宗您就把东西还我吧?”
卫菽晚冷嗤一声,这才显露出几分情绪:“你差点害我丢了命去,将功赎罪岂是这么简单的。”
“那到底还要我做什么?”胡安苦巴着一张脸殷殷望着窗外的小娘子,近乎乞怜。
小娘子狡黠一笑。
秋风微凉,携着她清泠泠的声音飘入柴房,令八尺的汉子浑身颤了几颤……
须臾,才抖抖瑟瑟地问:“必须……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