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着脚下捂腹呻/吟的苏雪意,卫菽晚寥寥牵了下唇角。
跟她抢男人的仇她可以不报,但害她性命的仇她铭刻五内!
上辈子她病发后便疑心自己中了毒,也设法抓到了那个下毒的丫鬟,方知一切是苏雪意指使。
原来苏雪意以为她服的避子汤是求子的良方,生怕她有了孩子拴回宋子忱的心,便偷偷在她的避子汤里又下了麝香,且用量极猛。
经年下来,数倍于常量的避子药令她亏了本元,遂至命绝。
听见动静,卫政和孙绿蓉第一时间追了出来,以为是自家女儿身子弱摔倒。结果一看,摔倒的只是宋家小厮,不禁松了口气。
孙绿蓉上前安抚卫菽晚:“晚晚你没吓着吧?”
“母亲,我没事,但瞧这人摔得不轻,不如给他请个大夫吧?”
孙绿蓉撇撇嘴,心道宋家人摔死了也是报应。不过这种没气量的话不是一个当母亲的人该说的,是以孙绿蓉望向门里,扬声问:“宋老爷,宋夫人,你家下人摔了,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闻声宋家三人俱是一惊,最先冲出来的是宋子忱,看到脱水鱼儿一样在地上蜷缩抖动的表妹,一时情难自禁,将她拥入怀中。
这时宋老爷和苏氏也跟出来了,先是担忧苏雪意,接着瞧见卫家人骇然的目光,苏氏便赶忙解释:“这小厮打小跟着子忱一起长大,主仆感情深厚,如同手足……”
“既是如此,那更得请个大夫来瞧瞧了。”卫菽晚语气诚恳。
这吓得苏雪意一时也顾不得腹痛,挣扎着站起:“不必劳烦,小的只是个下人,委实不值得……”
苏氏也赶忙帮腔道:“是啊,再说医馆离此处甚远,等将大夫请来,我们也差不多能乘着马车回府了。”
“也是,”卫菽晚沉思须臾,决断道:“那就去隔壁请吧,隔壁府上也有府医。”
紫俏机灵,知自家姑娘不是假客气,便不顾宋家人的推辞,匆匆出门去办。
这下宋家人彻底慌了神儿。
卫菽晚却无暇管顾他们,只围着那滩油迹转了半圈儿,又拿帕子沾了一点嗅闻:“这不是水,是……露花油。”
“露花油,那不是你们女子养发的东西?”宋子忱眼风里带着猜忌扫过来,先前只当是意外,眼下却嗅到阴谋的味道。
难道是卫家人一早识破了雪儿的身份,惩戒于她?
卫菽晚却压根儿没理会他,只继续找寻线索,很快在那露花油里辨认出一根艳红的花蕊:“这花油里加了番红花,是西域来的,卫家可没这东西。”
“西域……”宋子忱目带疑惑的看向苏雪意。
苏雪意的爹娘出事前便是做的西域香料生意,也正是遭遇了沙匪才没能回来。这点宋家人知道,卫菽晚自然也知道。
苏雪意只与宋子忱目光短暂交汇,旋即心虚地将头埋下去,宋子忱便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正是如此。
既知苏雪意不是遭人设计,苏氏便给老爷递去个眼神,宋老爷出来善后:“今日之事只是个意外,我看就到此为止吧,下人摔一跤罢了,回去叫府医拿些红花油便是,我们就不叨扰府上了。”
说罢宋家人便要离开,然而苏雪意的确腹痛得厉害,只能被宋子忱搀扶着,龟步往马车挪动。
卫家曲廊回旋,甬道纵横,他们这厢才出了二进门,那边紫俏已经把大夫给请回了。
大夫都送至了眼前,宋家人再难婉拒,只得随卫家人就近找了间厢房看诊。
苏氏原打算只让大夫看看外伤便糊弄过去,谁知苏雪意疼得厉害,才扶到椅上竟就昏了过去!这下大夫少不得要把脉。
宋家人意欲拦阻,孙绿蓉却坚持道:“虽说是个下人,可到底在我们卫家出了事,若真有个好歹传出去于我们卫家也不好听。”
两方僵持下,大夫已自作主张地为宋家“小厮”把完了脉,收回脉枕后,便挼着花白胡须有些难于启齿。
孙绿蓉虽讨厌宋家的人,但也不想真闹出人命,语带担忧:“到底如何?莫不是没救了?”
催问之下,大夫艰难启了口:“母体倒是暂无大碍,只是这腹中胎儿……怕是难保住。”
“胎儿?!”
卫政和孙绿蓉异口同声重复了遍,然后齐齐看向宋家三人,眼里满是诧愕。
“这、这男子怎会有胎儿?莫不是看错了?”苏氏质疑大夫的眼力。
卫菽晚却移步上前,盯着趴在高几上的苏雪意看了看,莞尔道:“瞧,这眉毛跟胡须都是假的。”
卫政和孙绿蓉定睛一瞧,还真是!因着疼痛,那小厮的额角和唇周都冒了汗,须眉随之起了边角。
卫菽晚给紫俏使了个眼神,紫俏立马上前将那假的须眉和幞帽扯下,这回苏氏没话说了,只宋子忱气恼地挤出个“你!”字,却也没了下文。
被刚刚那一扯,苏雪意疼得苏醒过来,一双泪眼朦胧,茫然地回视着像看珍奇动物一样将自己围在中间的一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