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将校和监军发生冲突,军纪该如何执行?将校死了该怎么办?谁来管理士卒?
还有,你如何保证监军的建议都是正确的?建军和将领的判断冲突该听谁的?
每一条建议听起来都是为孤着想,却只能让孤的军队离孤越来越远。
陈御史,你是想着孤啊?还是想着让孤死啊?”
陈御史瞪大双眼,他根本没想到王弋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一切,更没有想到王弋竟然会在一众大臣面前戳穿自己计策。
王弋坏了规矩,政治斗争不是这样的,王弋不应该,也不能自己亲自下场。
高坐于王座之上,操纵臣子互相争斗才是君臣博弈,如果王弋亲自下场,那谁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可无论他多么惊讶,也不能将潜规则说出来,只好行礼道:“殿下,臣……呃……”
陈御史的话没说完便被打断,王弋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惊恐的事情。
只见他一把掐住陈御史的喉咙,将陈御史整个人提到半空,冷声说道:“你们这些人啊,还是太傲慢了。你们总觉得自己什么事都能做,总觉得任何人都不如你们。百姓不如你们;士卒不如你们;将校不如你们;统军的将领不如你们,孤,也不如你们。
其实你们什么也不是。
你们的权力是孤给的;你们能畅所欲言是孤默许的,你们引以为傲的规则都不是你们自己制定的,而是千百年前最早那个愿意和你们做游戏的君王制定的!
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圣人辈出,知道为什么秦之后再也没有圣人了吗?知道为什么都只剩下你们这些废物了吗?
别和我说什么只有儒学,孔可圣,孟亦可圣,怎么到了你们这就不能圣了?
是你们过于愚笨?还是古人过于聪慧?
更别说什么见识不行,古人有一碗肉羹就觉得是世间美味了,如今河北有没有海船?牵招不远万里有没有给你们带回来见闻?吃着鸡鸭鱼肉却只会满嘴喷粪?
是不是要说什么礼乐崩坏?
去礼部看看,去太学院看看,没有哪里的礼比那里的书籍记载的更古老,更全面!
你们扪心自问,是谁导致了礼乐崩坏?
是混乱的天下吗?是纷争的诸侯吗?还是吃不饱的百姓?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年代太过久远,孤就当你们忘了其中的含义,‘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都解释不通吗?刑部侍郎的儿子跟孤的督察令要求刑不上大夫,是孤的错吗?是谁的错?戴次君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从坟墓中爬出来将你们活活打死?
游戏不能这么玩儿,手也不能伸那么长!”
王弋真是气急了,他低估了人的无耻程度,那个监军制度要是答应下来,军队将完全不属于他,也将完全成为官员们政治斗争的筹码。
刘宏可还没死多久呢,洛阳的惨剧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军队没有掌握在皇帝自己手里吗?甚至可以说王弋他自己就是获利者之一。
“殿下,殿下……够了……”一道女声从王弋身后传来,不知何时甄姜出现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手臂。
王弋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情,这才发现陈御史早就被他活活掐死了。
其实也很正常,他依靠蛮力能在箭术上有着傲人的成就,臂力本就异于常人,再加上怒火攻心,若陈御史不死,那他才要解剖看看陈御史是不是人类呢。
嘭。
王弋随手丢下尸体,转身走向了王座。
然而,陈御史的死和他的话并没有让一些人反省,反而让他们变得疯狂。
“你乃何人?竟然敢出现在这朝堂之上!”一声大喝惊醒所有人,只见御史台中走出一人,指着甄姜喝问,“殿下早有旨意,后宫不可干政,妖妇,你是想死吗?”
“臣弹劾王后甄氏干涉朝政……”
“臣弹劾王后……”
“臣弹劾……”
一时间御史台有一半的人都站了出来,半点礼数都不讲,指着甄姜怒目而视。
“尔等住口!”率先做出回应的人是荀彧,只听他呵斥道,“王后殿下现身劝谏有何不可?于礼于法均是贤良之举,岂容尔等诬陷!”
有了荀彧开团,站在王弋一边的大臣们更是不客气,纷纷站出来应战,周瑜几人更是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王弋整个人都懵了,他完全没想到有人当着他的面指着甄姜,更没想到有人敢骂甄姜“妖妇”。
“住口!”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王弋喝止了冲突,冰冷地问道,“孔圭,孤让你掌管御史台,你就是这么为孤掌管的?”
“殿下恕罪。”孔圭出列行了一礼,朗声说道,“臣以为御史台诸位同僚无错,王后殿下按律当斩!”
“好胆!”一声暴喝,周瑜闪身来到孔圭面前,长剑出鞘顶在孔圭下颚,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殿下面前说三道四!”
大臣之中能够带剑上殿的人极少,武将序列中只有周瑜一人,其他人纷纷挽起袖子,准备乱拳打死这些脑子不正常的御史。
主辱臣死,这个时候武将必须站在王弋面前。
然而孔圭脸上没有半分惧色,甚至还挑衅般扬了扬眉毛。
“公瑾住手。”王弋现在非常冷静,他已经确定御史集团确实想要挑起文武之争,而且还是永恒的争斗,为此不惜牺牲一切。
“全都给我住手。”王弋走到孔圭面前问道,“你的意思是孤的王后不能出现在大殿之上?”
“殿下,后宫不得干政是您亲自制定的律法,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殿下若不满我等良言苦劝,废了律法便好。”即便对上了王弋,孔圭也丝毫不见惧怕。
“好好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孤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王弋拍了拍孔圭的肩膀,忽然大声说道,“灵帝,刘宏,他并不是一个蠢人,甚至比在场绝大多数人都聪明!”
王弋所说的秘密让人惊讶,却没有人发出质疑,只因他们并不清楚王弋到底什么意思。
王弋也没卖关子,解释道:“在座的人应该没有几个人见过他吧?就算见过,想必也没有了解过他,没有跟他长时间接触过。
我有。
我见过灵帝很多次,和他说过很多话。
我可以告诉你们,灵帝很聪明,尽管他是一个贪财、昏聩、胆小、好色、残暴的人,但他真的很聪明。
他是有机会成为一个中兴之主的,可惜天时不在他,地利不在他,任何亦不在他。
幼年即位,皇太后强势,皇后愚蠢,天时不眷顾他;
四方异族叛乱,干旱洪水侵袭,百姓举起反旗,地利不宠幸他。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真正让他成为一个废物的其实是人和。
外戚霸占权柄肆意妄为,大臣争权夺利无视君主,他连一个合格的老师都没有,每日只能与无比贪婪的宦官们厮混,就算他聪明,也只能成为一个混蛋。
可就算他是一个混蛋,还不至于让大汉分崩离析,你们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是什么吗?
不是因为他坏,而是因为他弱,因为他输了。
百姓遭难,他不想着如何救灾,只会下罪己诏,几乎每年都要下一道,可不可笑?
可是你们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是谁教他这么做的吗?
有没有!
孔圭啊孔圭,刘宏输了,他成为了一个昏君,青史留名的昏君,被万世唾骂的一个昏君。
孤不会输。
你不是说孤的王后干政吗?来来来……你和孤讲一讲,‘殿’字干政了吗?‘下’字干政了吗?‘够’字干政了吗?‘了’字干政了吗?
连在一起,‘殿下,够了’,干政了吗?
孔圭,孤是讲道理的。
孤不管你将这四个字分开还是连在一起,只要你的道理能说服孤,孤就不杀你。
孤说了,孤,不会输。”
面对生死,孔圭没有害怕。
可面对王弋的决心,孔圭此时的心都在颤抖。
王弋说要杀,那就是真的杀,死的也不止有他一个,而是全家都要死,哪怕是家中女子被贬入勾栏的机会都没有。
孔圭知道自己完了,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反抗的手段,他还可以赌一手王弋会不会无视声誉杀死他。
是的,他若是死了,御史们会疯狂抹黑王弋,士林会疯狂贬低王弋,王弋想要保住自己的名望,就不能杀他,哪怕错了的代价是全家性命……
“殿下,臣没错。”孔圭咬死了不松口。
“好。”王弋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就用道理反驳孤吧。”
“殿下,臣没错。”那四个字能说出个鬼的道理?孔圭只能重复着自己没错。
王弋见状连看他都不想再看一眼,走到王芷身边吗,将随身宝剑递过去,冷声说道:“他可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