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给她擦了擦脸颊的泪水,一如既往地温柔,沈沐雨心中蔓延的恐慌又消退了些,满眼期待看着他。
陈王似在斟酌言辞,半晌之后才缓缓道:“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沈沐雨愣愣摇头。
“今日户部使杨静之下朝时遇见我,拉着我去下棋。下棋时他同我说,这棋局如战场,落子无悔。”
沈沐雨仰头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的话。
陈王叹了一口气,只能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母后之命,我不能违抗。和杨家的联姻,至关重要,我不能让杨家和我离了心。”
他动作轻柔地将沈沐雨揽入怀中,如情.人低语一般道:“你向来贴心,该能理解我,嗯?”
沈沐雨浑身发凉,不住地颤抖。
她想挣脱,但陈王的怀抱如同铁箍一般禁锢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反而是沈幼莺曾经说过的话忽然如梦魇一般浮上来,不断在耳边盘旋。
“你怎么就能笃定,自己不是下一个柳氏呢?”
是啊,当初她怎么就那么笃定,自己不是下一个柳氏呢?
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陈王的衣袖,艰涩地开口:“殿下真要这么狠心吗?”
陈王还是温柔笑着,眼神仿佛看一个不肯听话无理取闹的孩子:“只是一个不足月的胎儿罢了,你听话些,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沈沐雨松开了攥着他衣袖的手。
她最后怎么离开书房的,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游魂一般回了芭蕉院,她将自己藏在床榻最里面,不停地发抖。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和事,竟会在一.夜之间全部变成了陌生的模样。
周皇后是,陈王更是。
昨夜沈幼莺同她说“莫要将太多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上,陈王未必靠得住”,她还信誓旦旦地反驳,说陈王会护着她们母子。
如今想来,简直讽刺。
沈沐雨凄凉又自嘲地笑起来。
冬青被她癫狂的模样吓到,守在床榻边劝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若是实在难受,不如说出来,或许我能给姑娘想想办法。”
沈沐雨抬起头,双眼通红地望着她,凄声道:“皇后和陈王都不想要我腹中的孩子,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冬青神色震惊:“怎么会……”
说完,她又想起不久前关于陈王与柳氏的那些传闻。
那些传闻里,柳氏不仅和陈王勾搭成奸,还有了陈王的孩子。
但这个孩子最后也没能抱住她的命。
冬青捂住了嘴,顿时明白了沈沐雨的反常。
她警醒地起身去门口查看了一遍,确定外头没有人,又将内室门扉反锁,才脱了鞋上榻,将不停发抖的沈沐雨抱在怀里,压抑着哭腔道:“姑娘别怕,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回沈家,主君总是可以护住姑娘的。”
沈沐雨沉默摇头。
回沈家又有什么用呢?
父亲已经厌弃了她,说了要和她断绝关系;母亲还盼着她能靠着陈王的宠爱提携兄长;至于沈幼莺……她想起昨日推心置腹的那些劝说,只觉得难堪。
她闹了那么一场才嫁入了陈王府,如果就这样回去,那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还会成为整个东京城的笑话。
沈沐雨摇头,嘶哑着声音说:“我回不去的。”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没有人能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