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说的给她时间想一想,只有三日。
八月十八,周皇后身边的女官带着赏赐来了陈王府,除此之外,还有一碗堕胎药。
沈沐雨先前看到这些精致的头面首饰有多欣喜,如今再看,就有多害怕。
这些都是她腹中孩子的“买命钱”。
那女官见她仿佛呆了一样迟迟不肯动,拧着眉加重了语气:“夫人,这孩子还会再有,但若惹了娘娘和殿下厌弃,那这日后的日子可就艰难了。您现在自己喝了,娘娘和殿下尚有几分怜惜,若是让我强灌下去……”
她话说一半藏一半,但威胁之意却不言而喻。
沈沐雨抖着手接过那碗汤药,眼泪不断滴进药碗里。
冬青在一旁看着,心疼愤怒,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将沈沐雨最爱吃的一小碟樱桃煎放在她手边。
眼见那女官已经等得有几分不耐烦,沈沐雨深吸一口气,闭紧了眼睛,一口灌下。
因为太过用力,苍白的手背上甚至有骇人的青色经络凸起。
“这下你们满意了?”
她狠狠擦了下唇,没有吃冬青准备的樱桃煎,任由堕胎药的苦涩在口腔中蔓延,红着眼瞪着女官。
女官接过空碗,神色无波地嘱咐:“这堕胎药喝下两刻钟就会见效,可能会有些疼痛,夫人最好去榻上躺着,底下多垫两床棉絮。我会守在外面,确定夫人无虞了回宫复命。”
冬青闻言,扶着身体虚软的沈沐雨去了内室。
沈沐雨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手搭在小腹上,静默无声地流泪。
两刻钟后,堕胎药便起了效。
阵阵绞痛从下腹部升起,沈沐雨双手抓着身下的被褥,不住地哀叫。
冬青怕她咬到了舌头,忍着哭意拿了松软的布巾子卷成卷给她咬着。
沈沐雨死死咬住,满眼死寂地看着她,浮肿通红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泪来。
那种疼痛如同有人用刀子插进她腹中转动,沈沐雨疼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却又被参汤吊着一口气,只能活生生忍受这种非人的痛苦。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她身下垫着的厚褥子换了五床,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一个尚未成型的死胎才生了出来。
因为月份不足,那胎儿只有了个大致的人形,周身皮肤也是青紫色,看得人心惊肉跳。
冬青怕沈沐雨看到,手忙脚乱地用红布将死胎包起来准备带出去,却被沈沐雨叫住:“给我看看。”
因为受了几个时辰的折磨,她眼下已经十分虚弱,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说话的声音也气若游丝,只一双眼睛偏执地看着冬青。
冬青犹豫:“姑娘还是别看了,好好休息要紧。”
沈沐雨坚持:“给我看看。”
冬青拗不过她,只能将那死胎抱到她跟前。
沈沐雨定睛看了半晌,脸上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她又缓缓转过了头去。
冬青见状,连忙抱着死胎出去了。
这死胎会由女官带走安葬,到时候还得做一场法事超度。
女官见到了死胎,将它装进提前准备好的小盒子里,才满意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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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沐雨元气大伤,这一睡便睡了一日一.夜。
冬青怕她出事,连夜里都睡在脚踏上守着,等沈沐雨终于醒来,她才放下心来,露出笑容。
见沈沐雨神色呆滞,她道:“姑娘可算醒了?你睡着的时候,大夫来看过了,说姑娘还得坐个小月子,才能彻底将身体养好。陈王也叫人送了许多调养身体的珍贵药材来,我已经叫小厨房做了药膳温在灶上,现在可要用一些?”
沈沐雨眼珠转动一下:“陈王没来?”
冬青脸上的喜色一僵,支支吾吾道:“大婚在即,王爷许是忙着呢。”
沈沐雨没有再说话,目光无神地盯着帐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冬青暗恼自己不该提陈王,见她不愿多说,只好给她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
沈沐雨小月子坐了五日,陈王终于来了芭蕉院。
他瞧着神色憔悴骨瘦如柴的沈沐雨,眉宇间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不耐,却又很快地遮掩住,怜惜地握住她的手:“你受苦了,身子可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