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是太祖皇帝独子,太祖皇帝驾崩前将皇位与独子一并托付给了官家,这些年不论官家是真心还是做戏,他待秦王都挑不出错来。
如今秦王要娶王妃,王妃的出身可以不显赫,却绝不能是罪眷之身。
官家本就无意杀他,如今赐婚正好借坡下驴。
只是不知这桩婚事是秦王趁火打劫,还是昭昭为了保全家族,主动去求来的。
“爹爹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
沈幼莺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看他花白的发,看他已经爬满皱纹不复年轻的脸,看他因为旧疾发作微微佝偻着的脊背……
她的父亲曾是百战百胜的英雄,她藏在父亲的羽翼下,半点风雨也没有经受过。
但自从沈家出事,她四处求援碰壁,忽然意识到,父亲也会衰老,父亲也会有无法保护她、甚至需要她来保护的一日。
过去的一个多月她四处打探消息,对沈家的处境了如指掌。
诚然父亲可以抗旨拒婚,但接下来等着沈家的,必然是帝王的怒火。
“爹爹愿意为了我触怒官家,昭昭也愿意为了爹爹,嫁去秦王府。”见沈明江开口欲要说话,沈幼莺连忙又道:“而且,也不单单是为了爹爹。”
沈幼莺垂下眼睫,轻声道:“还有哥哥。”
提及沈修仪,父女俩都沉默下来。
良久,沈幼莺抬眸,眼底带着微薄的期冀:“若是哥哥回来,他身上总不能背着那样的罪名……”
走马承受上奏指认沈修仪勾结西夏,战前投敌。但实际上沈家收到的消息是沈修仪在和西夏开战的前一晚遇刺。沈修仪的心腹暗中追寻沈修仪下落,最后在一处悬崖边找到了打斗的痕迹,以及挂在悬崖山石上的半截袍角。
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绝难有活路。但不论是官家派去的人马还是沈修仪的心腹,都没有找到沈修仪的尸首。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倒是正好对上了走马承受指认的叛逃。
但沈幼莺心底却总存着一点希望,想着或许哥哥福大命大,侥幸活了下来。
沈明江显然也存着和她一样的期望,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入狱前就派了人手去找,但至今未有回信。”
“所以沈家不能再出事了。”沈幼莺顺势道:“爹爹得养好身体,再设法遣人继续寻找哥哥的下落。若是爹爹为了我惹怒官家再出了事,我一个内宅女子,如何去寻人?”
她说的不无道理,沈明江沉默良久,在原地踱步犹如困兽:“可秦王实在不是良配。”
“秦王也未必就像传言中那样不堪。”
沈幼莺不愿他担心,将周家别院发生的事挑拣着说了:“比起陈王,我倒是宁愿嫁给秦王。而且秦王愿意保全我的名声,说明多少还是看中我这幅皮相,我嫁过去只要不和他作对,总不能过得太差的。”
说到后面她抱着沈明江的手臂晃了晃,扬起笑脸道:“而且不是还有爹爹吗?若我真在秦王府过不下去了,爹爹再来接我回家不迟。”
沈明江默然许久,到底拗不过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手掌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髻。
“我儿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