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莺执意要嫁,沈明江拗不过,想着既然要嫁女,那怎么也不能寒碜了,便叫来了方氏,让她去置办一应婚礼宴客之物,将宅邸装点起来。
方氏听着他列的东西,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老爷,家里金银和值钱的物件都被抄了,再这么大肆采买,下个月府里怕是连下人们的月钱都发不出了。”
她心里想的是沈家都落魄成这样了,就是装扮得再光鲜又有什么用,能有几个客人来赴宴?何必在这上头浪费银钱?
只是她知道沈幼莺是沈明江的心头肉,到底没敢说出来,只是垂着头做出一副无能为力的神情。
“禁军是抄了家,但抄走的都是明面上的金银等物,沈家还没到你说的这个地步!”沈明江皱眉看她,从昨日回府后压抑的怒气终于发作出来。
“我每年光是俸银禄米就有近三千两,除此之外还有田地庄子、铺子上的各处进项,统统交由你打理。这些年来我不过问这些琐事,但并不代表我一无所知!况且昭昭嫁入秦王府,就是账上当真没钱,也绝不能敷衍过去,否则你是要打秦王的脸面,还是官家的脸面?”
方氏绞着帕子,脸皮热辣辣的烫。
“我没想那么远……”
沈明江摇头:“你不是没想那么远,而是从未将昭昭放在心上过。”
“当初将你扶正时我就说过,昭昭年幼没了母亲,我不求你疼她甚过沐雨,只要你做好一个称职的继母就够了。可你看看你办的事情,昭昭是为了保全我、为了保全沈家才嫁入秦王府,但你可曾有半分怜惜她?若今日是沐雨嫁去秦王府,你可还有心思去想家中银钱不够,婚事一切从简?”
方氏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罢了,你去按我说的办吧。”沈明江疲惫地摆手,缓和了语气道:“至于家里的银钱……若当真不够,便将这宅子卖了,换一处住处。下人仆役也可以适当遣散一些,反正官家已经罢了我的官,一介平民白身,用不着摆那些排场。”
听他竟想卖宅子,方氏顿时一惊,还想劝说几句,沈明江却不愿再说,示意她出去。
方氏捏着帕子,忐忑又不甘地走了。
*
方氏被敲打过后,不敢再抠抠搜搜,按照沈明江的交代操办起来。先前只有青芜院里挂了红绸彩缎,如今整个沈府都热闹起来。
连大门匾额也重新换了一块,原先太祖御笔亲题的“冀国公府”的匾额是不能用了,沈明江便自己题了字,叫人赶工出来挂上。
朱底墨字的“沈府”二字笔力遒劲,如刀枪剑戟刻下,透着浓重煞气。
等到了沈幼莺出嫁这日,沈府上下已经焕然一新。
只是宴请的宾客只到了寥寥数人,透着股张灯结彩都遮掩不住的冷清。
秦王的迎亲队伍过来时,除了沈怀舟之外,甚至都没有人去拦上一拦。
沈怀舟面前是秦王,背后是沈父,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满脸尴尬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赔笑道:“还请王爷等一等。”
薛慎瞥他一眼,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正堂的沈明江。
沈明江脸上丝毫不见嫁女的喜色,他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手边就放着他惯常用的那杆虎头湛金枪。
薛慎转动轮椅,越过沈怀舟行至正堂,拱了拱手:“岳父。”
沈明江虎目微眯,毫不遮掩地打量他。
他曾与先帝并肩作战,对于先帝的这个独子自然也不陌生,当年小太子文能舌战群臣,武能拉十石大弓,朝野上下都寄予厚望。
但谁料这样的英才,却毁于一场坠马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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