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让荆轲觉得有些头晕,将将清醒片刻的荆轲,又陷入了迷茫中。
他脑子里想象的,全是未来的那个戏台。
他该如何出场?又该如何收场?如何才能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做的漂漂亮亮?
他明白,人生如戏。
他在这一生中,最后一定会选择做一个优伶,去演绎旁人的悲喜。
也许,只有悲与喜都不是自己的,才能让自己获得足够的从容。
他是不甘心做一个普通的优伶的,哪怕是演一个小丑,也一定要做主角,这是因为他在这人世中,从来都不是一个主角,甚至连一个道具都算不上,他从未被台下的人山人海瞩目过。
他是这世间卑微渺小的尘埃,漫无目的游荡世间,冷眼看着一切,一切也冷眼看着他。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这人间再无感情。
天下就是一个戏台,秦国人一定是天下的主角,这的确是没错的,如今秦国人剑指天下,无人敢与争锋。
可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秦国人其实也不是这戏台上的主角。
阴差阳错,现在,他要做一次主角。
其实无所谓演怎样的角色,爱恨也随意,只要痛快。
他曾经被很多事牵绊心绪,会因为很多事而畏惧,然而在这一瞬间,他是不悲不喜,无畏无惧。
这源于他还是一个人,一个人很好,孤独且快乐。
他曾从烟花柳巷里来,带着一身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走进荆棘丛生的北方,走进燕国的凄风苦雨、狂风暴雪之中。
那时候的他很简单,以为从这里走到那里,就能达成心愿。
那个时候的他,看到的人间,只是眼前的人间,他不知道眼睛看到的,不是整个天下,整个天下,也不是只凭借着眼睛就能看到的。
他在烟花柳巷里得到过快乐,也得到过痛苦,也再凄风苦雨、狂风暴雪中得到过快乐和痛苦,他便天真的以为,这世间就该是如此简单,要么快乐,怎么痛苦。
可是,他的灵魂已然融入了这人间的烟火,这烟火里,不仅仅是简单的喜怒哀乐。
当他试图只用眼睛看这人间的时候,他就开始迷失在这浩瀚的天下间了。
终其一生,他的眼睛还是没能在他心目中描绘出人间的完整轮廓。
如此一来,就是疑惑连着疑惑,问题接着问题,如同一个不会走路的婴儿,想要试图跑起来,如果不能跑,又无法改变现状,就只能撕心裂肺的“哇哇”大哭。
他应该回头先学会走路,再学会跑,然而他没想到可以回头重新开始。
他从满心憧憬中来,却是一错再错,也因此一点一点给自己戴上了沉重的枷锁。
为了某些事,因为无奈也好,反抗也好,看不惯也好,想不明白也好,反正事后他又拼命想要挣脱时,为时已晚。
他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发明了束缚自己的锁,却没有发明开锁的钥匙,他自己解不掉,也没有人帮他解掉。
原来,他的敌人,从来不是这世间里的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的失败是注定的,怨不得他人,也似乎怨不得自己,怨只怨那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那,是人世间最坚固也是最顽固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