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从前,他会执着的抓住,握紧,哪怕毁掉,然而现在他,已然没有当初那般锋利的棱角。
纵是珍贵,留不住的便也作罢。
这既是无可奈何,这也是坦然。
他终于明白,无论出于何种心意,一厢情愿的表达和索取,总是令人无比厌憎的。
徐福接过柳条,竟是发现被严寒掠走全部水分、因而枯干的柳条上,已然萌发几颗新芽。
是的,这时候南方早已入春。
杨柳也知时节,原来不是北国的春天没有到来,它只是偷偷摸摸隐藏起来了。
或许它就隐藏在蓬松的白雪下,或许它就隐藏在料峭的寒风中,他们在冰冷与黑暗中等待着,等待着不久后的某一天某一刻,被某一人某一刹那悸动的心跳和呼吸去唤醒。
徐福深吸一口气,举目远眺,风雪已停,刀兵也停,
北国万里江山银装素裹一片寂静,仿佛从来都不曾喧哗过,不曾纷乱过。
……
天空放晴,久违的阳光铺撒大地,阳光在冰雪之间折射跳跃,闪烁出一层一层朦胧不清,却又纯净清澈的金黄色,这是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色彩,使得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解,融化。
若是闭上眼睛,或许便能听到“淅淅沥沥”、“潺潺杳杳”的声音,那些声音似乎是在欢呼雀跃的诉说着什么,有似乎是迫不及待迎接着什么。
冰雪化作甘霖,迎春天的到来,朵儿迎接徐福,说不得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匈奴大军分列出一条笔直的通道,一直延伸到朵儿乘坐的大车下,朵儿站在大车上,凭栏远眺。
向她走近的那些人里,有些她很熟络,大多她从未见过。
她熟悉幽若,却是第一次看到琳琅。
她远远的便看到,徐福与一陌生女子携手而行,而幽若退避一旁,幽若的脚步不过是略为落后,却似乎与前方缓慢行走的二人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仿佛永远也追不上似的。
倘若幽若都是如此,那么,自己距离他又有多远呢?
朵儿难以抑制的失落着,那女子白衣飘飘,与一望无际的雪融为一体,却又是比雪耀眼夺目的存在。
那女子又仿佛是一簇、在青天白日里大放光明的、茂盛的火。
火,虽然可以寂静无声的燃烧而不张扬气焰,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便无害。
朵儿虽然也可以不畏惧去触碰火,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她不会被火灼伤。
她轻轻抚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又开始自言自语。
朵儿说:“孩儿,你要记得他的模样。“
腹中胎儿尚未成型,哪里能听到母亲究竟在说些什么呢?
只是这位母亲一味固执的相信,她的孩儿一定能听到她在说什么,也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他的身影越发清晰,已然能够听到脚步践踏积雪“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一串节奏鲜明的回响,温柔而舒缓,伴随着往昔历历在目的记忆落在心头时,不由得让人产生某种跃跃欲试、不顾一切奔赴而去的冲动。
可是,她不再是那个不顾一切的天真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