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秦、齐之患甚巨,只说已经掌控了整个蓟都城城防的神秘红衣军,就已然让燕王无计可施。
燕王终是不够幸运,甚至不够侥幸。
无论如何选择,他的处境都像是行走在刀尖之上,一步不慎便将掉落深渊。
这已不单纯只是涉及到一人的生死荣辱,而是关乎百年基业,关乎千万子民。
蓦然,一生当中所有的过错都浮现在眼前,燕王堆满皱纹的脸上竟是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燕王哭了!
也许是因为悔恨,也许是因为委屈。
姬丹脚步匆匆前来殿中,俯身见过燕王问道:“父王唤儿前来,有何吩咐?”
燕王踌躇了片刻后,拖着满是疲惫的声音反问:“你可知红衣军又退回蓟都城内?”
姬丹点头说:“知道。”
燕王苦笑数息,笑声逐渐低落。
“呵呵呵,要杀人者,是他们,袖手旁观者,也是他们,我燕军在城下与红衣军拼死鏖战,齐不助我,秦也不助我,何故?莫非是燕国给他们的,还不够多吗?”
姬丹悲愤交加道:“秦、齐皆为狼子,狼子之心,何时满足过?齐与我为宿敌,而秦于我无义,时至今日,父王该醒来了。”
燕王从未糊涂,只是大多时候不得不糊涂下去,他沉默许久问道:“你可曾怪罪过寡人忝居王位,而朝令夕改犹豫不决?”
姬丹敛去心中悲愤答道:“儿不怪父王,若怪,只能怪燕国地处偏僻太过贫瘠弱小。”
燕王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我儿向来对寡人诚恳,今日你却说了假话,寡人一直知晓,你痛恨寡人,痛恨寡人给你留下一个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燕国,你痛恨寡人送你离国为质受尽屈辱。”
姬丹俯首,越发低垂。
自王座上投下的影很大却又很单薄,在某些时刻能够震慑人心,而在此时只能让他感觉到寒冷。
坐在王座上的人身穿华服头戴金冕,看起来很是伟岸,可姬丹最是明白,那虚有其表的华丽衬托之下,是一副多么瘦弱的身躯。
他其实只是一个身形佝偻干瘦,两鬓已然斑白,满脸早生皱纹的老人。
他是燕国的王,也是他的父亲。
作为臣,不可言君之罪;作为子,不能言父之过。
身为燕王的儿子,他自降生便要与自己的父亲一同担负起、来自于那顶王冠的沉重压力。
那顶王冠金光灿灿,然而又是那般沉重。
姬丹从未因此而怪罪过他的父亲,反而为此骄傲自豪,享受万千子民供奉的锦衣玉食,毫无保留的崇敬爱戴,难道便不该替他们遮挡这个世间的屈辱吗?
当然应该。
说到底,他痛恨的,只是这个天下的不公,和天下人心的恶毒。
纵是燕王多行不义多有迂腐,姬丹也从未看轻过自己的父亲。
他知他每走一步的艰难,因此他要争,替父亲争,替燕国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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