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微笑道:“我的师父曾对我说,山既是山,又不是山,他其实是想要告诉我,山之所以是山,是因为我看了山,山之所以又不是山,是因为我没有看山。”
徐福所说的山,当然不只是山,而是代指世间万物,大巫虽知徐福言外的指向,却还是不明所以。
既“是”又“不是”,如此相互矛盾且无头无尾的话,最是晦涩难懂,恐怕只有说者自己明白。
徐福当然没有期待大巫立刻便能明悟,于是继续说道:“如果我说,天空不是蓝色,草原不是绿色,沙子不是黄色的,你会有何感想?”
大巫故作镇定道:“这很荒唐。”
“你认为荒唐,是因为你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你我现在所看到的世间万物,是形态各异五色缤纷的,但这真的就是世间万物的真实的形态吗?如果现在是黑夜呢?你我恐怕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它们实际上还在那里,然而你我眼中的它们,却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样貌了。”
大巫蓦然恍惚,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一刹清醒,但随即又陷入迷惑不解的旋涡当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囚困于掌心,将他拉扯至弥漫着无尽迷雾的深渊里。
“在不同的时间里,在不同人的眼睛里,它们可能是另一种颜色,甚至于它们根本就没有颜色,我们看到的颜色,也许只是我们想看到的颜色,因此,世间万物都不具有确定的形态,即可以看做世间万物都不具有确定的结果,现在,你确定你看到的,便是世间万物的真实形态吗?”
大巫已然动摇,他好奇问道:“倘若我看到的不是它们的真实形态,那么如何才能看到他们的真实形态?”
徐福回答道:“当你看一样事物时,你可以想象它也在看你,看即是行为,看到的山的形态,即是行为的结果,站在自己的位置看它的同时,将自己设想为它,再站在它的位置来看自己,如此相互交合,模糊你们之间的界限,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去看待彼此,便能窥见那样事物的本质,你们之间的界限越模糊,便越接近于事物的本质。”
大巫不由摇头,尽管徐福已经言尽方法,他还是无法理解用那般视角去看整个人间的万事万物。
终归,还是因为他仍存疑惑,倘若疑问无法解决,他便还是不能相信徐福所说的一切。
大巫再问:“所有过往发生过的行为,都是‘因’,如果世间万物都没有确定的‘果’,那么这个世间便只有‘因’而无‘果’,这世间难道不存在‘因果’吗?”
“我并非要否定世间‘因果’,相反,我认定‘因果’必然存在。”
“既是存在‘因果’,世间万物便应有确定的结果,否则二者便相互矛盾。”
“你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你将过去视作了‘因’,将未来视作了‘果’,并且因此而认定,有过去,才有未来,是过去的‘因’决定了未来的‘果’。”
大巫点头道:“是的,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倘若没有过去的春耕,便没有未来的秋收,这难道不能印证是过去的行为,决定未来的结果吗?”
“或许你不该如此看待‘因果’之间的关系,如果过去是‘因’,‘因’之前,还应有‘因’,以此类推,最后便只能得到一个最初的‘因’,假设所有结果都只有一个‘因’,那么这最初的一个‘因’,便决定了后来一切的‘果’,这就意味着后来的一切都是注定,那么,我们此后所有的行为都毫无意义,你认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