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朵儿扎着干净利落的胡辫,穿着翻领对襟小褂,内衬素色短衫,下身是束腰齐膝的褶裙,裙下着贴身长裤,脚踏一双小巧的棕色毛革络鞮。
这一身装扮,算得上匈奴人的盛装,然而作为“天女”,这只是她寻常的装扮,虽是英姿飒爽娇俏动人,倒也并无新奇之处。
朵儿这时候还披着一袭血红色的风袍,因为这艳色风袍的衬托,朵儿看起来便大不寻常。
这种不同寻常,并非是表面的变化。
朵儿还是朵儿,只不过是添了一件风袍,究竟又是哪里不寻常?
不寻常正是在于,那件在浓雾中轻轻飘动的风袍明明是很艳俗的颜色,却隐隐有不似人间出尘脱俗之意,而朵儿周身也随之洋溢着的某种不可确切形容、难以言喻的神采。
只觉不容侵犯,不容质疑,不容试探。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其实是来自于她心中的笃定。
经历诸多事,她依然相信很多人,依然相信很多事。
她相信徐福就在那里等着自己,她暂时放弃了她一直坚守的家人,去寻找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家人。
她要带他回家,是的,她要接他回家,她丝毫不担心他已经不在这个人间了。
她不是去寻找一个不确定是否生存的人,而是一袭盛装,去见一个身在远方、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那件风袍应有特殊的意义,风袍飘在她的背后,就是她的依仗。
她从前不惧风雪,不畏苦寒,是因为有一些人在她背后,现在她背后只有一件风袍,与其说这是风袍,不如说这是她的骄傲,她的坚持,以及坚定。
此时此刻,漫天的朝霞凝聚在一起,化作天地间最鲜丽的色彩,这些色彩又毫无保留全都落在了那件随风微飘的风袍上,顿时,风袍随朵儿一步一趋,动静之间似蕴藏着无限风光。
朝霞同时落在她的眼睛里,她的眼眸深处仿佛映着秋日里满山满谷的红叶,每一片红叶上都停驻着一缕来自遥远宇宙里的风;朝霞落在她的脸颊上,恍如初升的、尚且隐藏在浩瀚天地迷雾里的灼灼红日,若隐若现、若即若离;朝霞落在她的嘴唇上,如经历隆冬时节冰霜的花瓣,裹挟着肃杀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孤傲静寂而又无所畏惧,放肆而又快意。
她只微微抬眸,眼中便有风起,数不清的红叶随之摇摆,变成红浪涌动的海洋。
她只静默,面颊轮廓便似粉雕玉琢,如映了霞光的初雪,白皙熠熠,红粉熠熠。
她只微微一笑,冻结千载万载的冰霜开始消解脱落,无数红花在明媚的春光与和煦的暖风之中尽情盛放。
……
花花从未见过这样的朵儿,也许,可以用一个并不算契合的词汇“盛大”来形容。
此情此景,它不禁联想到一句俗语,“人靠衣裳马靠鞍”,朵儿当然随便穿什么衣裳都好看,只是它作为“天女”的坐骑,是不是也应该配上一副好马鞍,好嚼口?
好歹不能跌了身份,才是!
天马行空自不敢想,弄一身金光闪闪的挂甲,应该不算为过吧,这东西虽然又沉又重,对它来说并无实际效用,且不利于长久奔驰,但架不住真的足够神气,也真的足够吸引人们的眼球。
为了能配得上现在的朵儿,做出一些相应的牺牲,这难道不应该吗?
花花歪着脖子沉溺于幻想之中等待着朵儿到来,最后的事实是让花花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