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秃噜忽然平静下来,就像下了油锅的鱼,没有生的希望,便也不再挣扎,或许死亡来临的前一刻,会让人得到真正的平静。
他现在就是一个求解的学生请教先生,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未解的困惑。
孛秃噜问:“我又做了什么,让你最终下定决心放我一条生路?”
徐福的确就像是知无不言的先生,他诚恳说道:“你始终都不觉得自己错了。”
孛秃噜又道:“我已经说过我错了。”
徐福回答道:“的确,即便你认错,我现在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你不会改。”
孛秃噜再问:“为何?”
徐福再答:“直到现在你还未明白,是你的子民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选择了你的子民,我要的诚意不是向我,而是向他们,可惜,直到这一刻,你依然没能想起他们,直到这一刻,你始终没有提起他们,你始终不曾感激过选择你的子民,也许,在你的世界里,他们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最多也只是用作陪衬红花的绿叶而已,我这般想,对吗?”
孛秃噜笑的很开心,理所当然的开心,他轻松随意说道:“哈哈哈,对,你说的都很对。”
他又叹息一声,有些遗憾说道:“唉,你怎么能这么了解我呢?我是东胡的太子,未来的王,怎么能与那些贱民相提并论呢?哦!我忘记了,你原本也是一个南边来的贱民,你与我,根本不是同一种人,我怎么能期待你理解我,而我又如何能理解你的想法呢?太可笑了!”
徐福也叹息一声,他忽然看到,孛秃噜眼睛里的那抹光贪婪、索取、不可一世的光,瞬间消散了,他表面上依然不愿否定自己,但这般说便是否定,是出于刻意。
他在反省。
徐福有些欣慰说道:“如果我不杀你,让你做一个普通人,甚至让你做一个奴隶,如此你愿意吗?”
现在,徐福将选择生死的权力,交给了孛秃噜。
如果孛秃噜愿意,他可以放他一条生路,甚至直接放他随他的父亲一并北迁。
孛秃噜认真的想了想站起身,沉默良久说道:“我不愿意。”
这个选择,徐福依旧很是欣慰,并不出乎意料,他的存在,关乎重大,有许多事都身不由己,他不能像他的父亲一样保证自己未来的行为,如果他真的理解,如果他对东胡子民保有善意,便会选择死亡。
“那么,最后,你还想问什么?”
“如果他不妥协,你很难赢,我不明白,你是如何说服他放弃这一切的,我知道他这么做,必然不只是为了阻止我。”
这是明知故问,或许,孛秃噜需要一个确定的答复,如此才能安心离开这个他曾试图征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