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秃噜输了,无论他在战场杀了多少匈奴士卒,无论他有没有倒下都无济于事,既然如此,胜负也就不重要了。
难得有闲暇,可以看一看风景。
他倚着自己的长剑,身体微斜,一只手握在剑柄上,一只手抬起擦了擦脸上流淌的汗水和血迹,像是一个辛勤耕耘半日的农夫。
他没有去欣赏自己耕耘的土地,反而眯着眼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太阳。
正是晌午,太阳最毒,他不觉刺眼,只觉得眼里的火球,很是好看。
太阳是独一无二的,他曾要做草原上的“太阳”,只不过出师未捷,有些遗憾,但不难过。
碧草青天灼灼白日,这是他每天都能看到的,现在还能再看,挺好。
他举起剑,抬至颈间,剑身冰冷的寒意传递到他的身体里,他犹豫了许久,最终是松开了手,长剑随之落地,有些茫然的呆立着。
他还想活着,从前活着,是为了证明自己,现在活着,却不知是为什么。
匈奴人将孛秃噜绑缚着手脚,带回了徐福的帅帐里。
帅帐没有多余陈设,偌大厅堂只有一张硬榻,七七八八几座烛台,看起来极为简陋。
二人再次相见,没有分外眼红,只有波澜不惊的平静,护卫不但替孛秃噜松了绑,而且搬来一张矮凳,孛秃噜没有坐,只是笔直的站着。
他不敢一死,站着就是他在此时面对胜利者保持尊严的一种方式。
此时孛秃噜卸了奢华的盔甲,脸上还有些顽固的血迹,头发散乱有些狼狈,徐福躺在榻上,神情倦怠,两个人的情形都不像彼此想象的那般。
孛秃噜哪里还有第一次见面时的骄傲,徐福哪里还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平静随意。
“你看起来很不好,我很开心。”
这是孛秃噜进来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本是极具挑衅意味的一句话,没想到徐福听罢,竟是淡淡一笑。
他拥着厚厚的兽皮,勉强坐起身,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可能,快死了,如此,你是不是更开心?”
徐福的声音有些小,但能够让人听的清,孛秃噜嘴角肆无忌惮的翘起干脆说道:“当然。”
徐福道:“你很恨我。”
孛秃噜道:“当然。”
徐福有些疑惑问道:“是因为我带领匈奴人打败了东胡人?”
孛秃噜冷哼一声,这就是肯定。
徐福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诚恳道:“我很抱歉。”
孛秃噜大笑出声,这算什么?杀了人,占了城,灭了国,做完这些之后,还要与事主道歉?
有这个必要吗?
况且,这也不应该是一个战胜者的姿态,就凭这一点,孛秃噜便瞧不上徐福,战胜者就应当有一个战胜者的样子,胜利者,就应当颐指气使、咄咄逼人。
二人沉默,沉默的意思不只是沉默,沉默还有许多意思,例如伤心、难过、沮丧;例如许多不方便即时即刻表达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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