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死,因为此时正是秦赵将军交手最为关键的时候,但现在生死掌控在别人手中,他有旧伤未愈,即便不是被长剑架着脖子,他亦无力与人相争了。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死,如果自己真的该死,他希望不是现在。
这个不速之客他认识,前不久在府中还跟她交手过,如今肩头被她刺中的剑伤还未好透,不知这女子知何时混入赵军,如今出现在庞煖面前着实让庞煖大吃一惊。
庞煖盯着芷兰,芷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她手中的长剑也未动分毫,她还没有立刻要杀庞煖的意思。
庞煖平静的开口说:“告诉我,为何要杀我,我想知道原因,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该死。”
芷兰冷漠说道:“那便让你死个明白,你可曾记得屯留的一个小村庄?”
庞煖搜索了一下脑中的记忆,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
芷兰惨然一笑,在微弱的月光下,这笑的有些邪魅,有些凄然。
“大将军贵人多忘事,当然不会记得屯留附近那个被你残杀了一百多条性命的小村庄,想来是将军手上的鲜血太多了吧,哪里会在乎这百十条人命。”
经过芷兰的提醒,庞煖终于记起他曾在屯留遇到的一件往事。
庞煖说:“我的确见过一个被屠杀的村庄,也在屯留。”
芷兰说:“那便没错了。”
庞煖说:“你想听听我所知道的这个故事吗?”
芷兰想要知道,否则也不会等到庞煖醒来,她曾认定庞煖便是她的仇人,然而自将军府庞煖放过自己,这确信便有所动摇。
芷兰没有说话,看着庞煖,黑暗中模糊一片,只看到庞煖的一双眼睛在这黑夜中闪烁着,这眼睛里的光飘忽不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庞煖不顾芷兰长剑威胁坐起身,芷兰明白庞煖并非想要反抗,而只是想起身面对她,因此没有动剑。
庞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事情要从当年秦赵于屯留对峙说起,当年秦军入上党,秦赵两军于屯留对峙,屯留几经易手,此时节秦赵两军的一举一动都关乎战局的走向,亦关乎上党之地的归属,上党高地的归属牵扯重大。”
说到这里,庞煖突然问芷兰道:“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芷兰平静说:“我无需知道。”
庞煖说:“上党之地的得失,意味着秦赵两国未来的走向,秦国觊觎上党已久,得上党则东方六国尽在秦国大军东出的铁蹄之下,秦国今后东出由此而过将是轻而易举,而六国再行合纵之策攻秦将遇上党而受阻,只因上党易守难攻,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芷兰不知军事,不懂政治,然而跟随吕不韦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庞煖所言与芷兰的仇恨没有关系,芷兰摇头说道:“国家大事我不想知道。”
庞煖笑了笑说:“罢了,你一个女儿家,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庞煖接着之前说道,因为上党重要,可想而知,秦国有多想得到上党之地,而秦在上党之地最大的敌人就是赵国,在此背景之下,秦国将目光投到上党之地的百姓身上,他们世代居住于此,对上党错综复杂的地形谙熟于心,且又通赵音,秦国为占据主动,便不惜重金收买附近村庄赵国百姓为其刺探赵国军情密报。然而上党之地屯留尽皆为赵人,赵人如何能为了金钱卖国求荣呢?那些不受金钱不愿为秦国卖命的村庄一个一个都被秦军屠戮,而留下的,是在秦国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为秦国做事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