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润物,无声无息,其中自有一番安然及快意。
那一定就是荀夫子的草庐了!
徐福心中欢喜,不觉间加快了脚步,再走近一些时,眼前出现了一条青石子铺就的小路,小路弯弯曲曲,沿着池塘边缘曲折铺设,最终的目的地便是草庐。
路经池塘,徐福忽然看到池塘边有一处简易栈桥,栈桥下停着一叶扁舟,再看池塘中心的枯黄荷丛之间,还藏着一只乌蓬小船。
隐约可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身披蓑衣,悠然独坐于乌蓬小船之中。
从乌蓬中伸出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的前端绑着一条丝线,丝线的另一端在碧绿池水中。
老者垂杆钓鱼,他很安静,聚精会神盯着碧绿池水水面一动不动,如同睡着了一般。
虽然那乌蓬小船距离栈桥很远,又有细雨遮挡,但徐福又哪里会不认识这老者。
“夫子!”
徐福欣喜,远远唤了一声,然而荀夫子却依然一动不动。
“夫子!是我,我是徐福!”
徐福狐疑再唤一声,心想夫子不应该听不到才是,这池塘虽然很大,但是若是大声喊叫,是可以从这一头听到那一头的声音的,然而,荀夫子依然没有动。
徐福开始有些着急,将手中油纸伞递给芷兰,自己几步下到栈桥小舟上。
“你且在岸边等着,我去看看夫子。”
芷兰点了点头,她倒是有心随同,只是那小舟太小,两个人乘坐,怕是要翻。
徐福摇橹,缓慢驶向池塘中心那一只乌蓬小船。
乌蓬小船前的水面微动,荀夫子终于不再沉默,抬手起竿,然而起竿之后拉起的却是空空的鱼钩,鱼饵都被鱼吃掉了。
“可惜了,再等等就好了。”
荀夫子摇头叹息说道,花白胡须在细雨中微微抖动,满是褶皱的眼皮下,一双浑浊的眼瞳里满是遗憾。
徐福驾小舟已至乌蓬小船的跟前,自然是听到了荀夫子的叹息。
徐福满是愧疚说道:“是我惊跑了夫子的鱼。”
荀夫子扭头,哈哈大笑说道:“不过是一条鱼而已,只不过今晚我们晚饭没有鱼吃喽!”
他目光炯炯,欢喜的打量着徐福,自临淄城一别,他二人已经许久未见。
那时,他看到的徐福满心茫然无措,就像是一个不会走路的孩子,现在再看徐福,发现他变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睛干净透亮,无形之中,更多从容淡定。
荀夫子看到此刻,满意的点了点头,或许他对于前路的方向依然茫然,但他已经学会如何去走路了。
“我一直在等你。”荀子说。
“我也一直想找夫子。”
徐福心头莫名激动,甚至眼眶里蕴积着温热的水汽,他曾想过再与荀夫子相见时的情景,一定是欢喜的,然而现在他如愿见到了荀夫子,除了欢喜,还突然生出了些许感动。
也许是荀夫子说了一句让他感动的话吧,这句话,很像琳琅说的,很像徐婆婆说的,很像师父说的,甚至很像幽若与赵璃儿说的,那是家人的口吻。
荀夫子收竿,道了一声:“回吧。”
二人摇橹回返,荀夫子在岸边看到芷兰,他先徐福一步下船登上栈桥,走上栈桥从芷兰身边经过时,只是点头一笑,芷兰便只觉得眼前老人面目和善。
除此之外,芝兰还觉得眼前的老人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老人面容枯槁,头发散乱,衣裳也是丝丝缕缕破烂不堪,在胸前和袖口甚至积攒了一层乌黑发亮的厚厚油污。
毫无疑问,他很邋遢,不像是德高望重的样子,然而她又从这个邋遢老人身上看到了无限深远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天穹一般,是的,他浑浊的目光里有有某种无法形容的通透。
芝兰是杀手,她杀一个人时,往往会看那个人的眼睛,从一个的眼睛里可以看到许多内容,例如是愚昧还是睿智。
她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干脆问道:“您就是荀夫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