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毛大马忽然嘶鸣,好像在附和它的主人,方才它眼中委屈哀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它张开的大嘴,露出两排整齐而又雪白的牙齿,更像是在笑,这笑里也满是嘲讽奚落。
马也会笑?徐福有些疑惑,更有些尴尬。
“现在,我跑不掉了。”
徐福无奈说道,丢下缰绳跳下马背,一副束手就擒的姿态。
芷兰依旧平静,缓了缓问道:“你很怕死吗?”
徐福答:“我是怕死的”
“临死之前,你想要做什么?”
“有很多事没做。”
“现在想做什么?”
“我想去见一个人。”
“何人?”
“荀夫子。”
“听起来像是个老头儿,我们去见你想见的人吧。”
啊?
徐福心中万般猜疑,想来也很奇怪,这女子竟然会同意他去找荀夫子,难道是要在他临死之前满足他一个心愿吗?
她或许还有仁慈,但不至于如此仁慈。
“你不带我回秦国复命吗?”徐福坦率问道。
“你找不到路。”
芷兰很平静的又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这句话看似没有回答徐福,但又像是回答了徐福。
芷兰说完这句话,笔直的倒下。
她昏倒的无声无息,也毫无征兆,就像是道旁的一株翠柳忽然失去了根基。
徐福终于知道她为何会说方才那些话,因为她受伤了,很重。
徐福看到芷兰背后黑色衣衫不再完整,被鲜血浸透的破损衣衫下隐隐约约可见密密麻麻深刻的切口,正在向外流血,令人触目惊心。
这只是肉眼所能看到的地方,而实际情况,恐怕远远比他看到的更为严重。
徐福先前一直没有发现,芷兰是站在血泊里的,这鲜血已经沁透了她脚下的土地,使之变为了暗红色,泥土变成了暗红色的泥膏。
徐福蹲下身想要伸手去抱芷兰,却发现几乎无从下手,她的后背的伤口太多了,有几处甚至可见森森的白骨,血已经不再流了,似乎是已经流干了。
徐福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脉相微弱,呼吸也虚弱到几乎听不到,她现在的伤势相比先前幽若的伤势更凶险。
徐福已经做出判断,她虽然没有伤及腑脏,但她的血已经快要流干了。
她就快要死了。
她的死亡,对于徐福而言,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徐福不必再顾及道德束缚,他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开了,如果他离开,这件事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徐福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起身走了两步,停了两息,又退回两步,重新回到芝兰身边。
他有离开的理由,也有留下的理由。
毕竟,她尚且还有微弱的气息,她还有没有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