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一如既往的果决,干脆利落。
徐福暗自庆幸,幽若倘若与她单独对决,恐怕没有把握战胜她。
他一时间甚至有些感激,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最终是放过幽若的。
徐福不知,芝兰愿意放过幽若,多半源于她内心某种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不肯承认的柔软。
芷兰内心有柔软的一面,只不过是需要特定的时间、地点、人物及感情都完全到达某种程度后,才会被激发出来。
想要达到那种程度很难,也很简单。
难时,掏心挖肺都不足以让她动容,简单时就很简单,也许是一句话,也许是一个笑容,也许是一个目光。
徐福看不透芷兰,所以他决定离开芷兰。
这大概是为贪生怕死找到的一个借口,他们并非朋友,而是敌人,就谈不上贪生怕死,只是因为想要活着。
他不想白白送命,他有爱人,也有许多未曾完成的心愿。
现在离开,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芷兰正被围攻,流民也好,芝兰也罢,都无法抽身顾及徐福,而且,他有马,跑的很快。
战斗还在继续,如果他要离开,就要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徐福胯下的棕毛大马此时正悠闲自在晒着太阳,一边眯着眼,嘴里嚼着路边新近长出来的嫩草,嘴边挂着一圈绿色的泡沫,碧绿的涎水从嘴角流淌下来,它时而又抖动着耳朵,似乎对这嫩草的滋味感到很满足。
它似乎对近在咫尺的厮杀搏斗视而不见,似乎也并不在乎自己的主人正在浴血奋战。
徐福扯了扯缰绳,它依旧不为所动,徐福坐上马鞍,它才摇摇晃晃站稳了四蹄,也不看自己背上驮着的是谁,一步一摇便开始向前走,像是喝醉的酒徒一般。
徐福有些错愕,先前想着这匹马可能不太好对付,马是认主的,如果不是主人,马匹就极为容易暴躁。
现在这些担心都烟消云散,徐福甚至有些怀疑,这匹马是不是芷兰抢回来的,竟然会这般老实就范。
棕毛大马驮着徐福便这样轻松的离开,徐福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芷兰,心中有些愧疚,反倒是那棕毛大马却是头也不回,只顾向前,向前,再向前。
这两日以来,徐福第一次坐上马鞍,他此时没有其它感觉,只觉得坐在马鞍上比直接坐在马的前脊背上要舒适许多。
徐福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半晌,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无论这群流民的目标是谁,芷兰与他们搏杀,有一半的理由是为他。
徐福觉得,此时离开,很不道德。
因此,徐福复又调转马头,他狠狠的抽了一下马背,棕毛大马嘶鸣一声开始疾驰。
徐福有些急,抽打马背的频率加快,而棕毛大马一边狂奔,一边回头龇牙咧嘴看着徐福,眼睛里满是委屈和哀怨。
一路狂奔,等它放缓马蹄时,徐福已经能够看到芷兰了。
芷兰离着老远,端端正正的站着,一如她下马时那般笔直站立,她的周围是横七竖八躺着的死尸,鲜血淋漓,战斗不知何时结束了。
真如她先前所说,很快。
徐福走近时,芷兰开口平静问道:“为何要跑?”
“吕不韦会杀我,所以我要跑。”徐福老实回答。
“为何又要回来?”
“有人要杀你,所以我回来。”
芝兰艰难一笑,是不折不扣的嘲笑。
“本来,你真的可以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