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川从沈砚身边走过,他听着越来近的奔跑声,心想,还有一个接受了神的馈赠的人是谁?
哦对,蓝黛。
正想着,气喘吁吁有些狼狈蓝黛出现在俩人面前,只是刚一来,他就被眼前的画面吓到了,沈砚跪在脏污不堪的地上,胸口插着一柄刀,看上去气息奄奄,而旁边的夏禹川一脸冷然,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蓝黛心头一跳,看见夏禹川几乎红成一片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萧雪辞的话:“越往后,他越疯,连对你们都不会心软。”
的确是心狠,直接对沈砚动手了。
夏禹川看见他,直接拔出沈砚胸口的刀,后者一声闷哼,胸口血流得仿佛小河一般,夏禹川提着龙雀刀同蓝黛大开大合地在下水道里打了起来,刀刀要命。
但这些沈砚都不知道了,自从胸口的刀被拔出后,跟随血液一同流失的还有体温,他倒在肮脏的地板上,地上的污水弄脏了头发和脸颊,他瞧着不远处抱着玻璃罐的人,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眼前一阵恍惚。
多年前,他还是少年的时候,拜月教堂后的居所里曾热闹过,他、蓝黛、夏禹川,以及夏禹川捏的人偶——苍梧,他们曾一起庆祝过一个年节,那时候沈砚身体不好,夏禹川会抱着他坐在壁炉前,将他的双手双脚小心包裹进怀里暖着;而苍梧还是女性的外观,一手包揽下三个人的晚饭,蓝黛总喜欢在旁边上窜下跳地捣乱……
只是那样温情脉脉的时刻再也没有了,眼前的画面一变,又见当年地下室的玻璃罐,以及玻璃罐里的尸骨,绝望、痛苦,那时的感觉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体温渐渐冷却,沈砚连面前抱着玻璃罐的旧人的脸都看不分明了,意识消失的最后,一枚染血的玫瑰勋章落在地上……
解决完沈砚和蓝黛,夏禹川感受着回归身体的力量,打开头顶上的井盖离开了下水道。
从那个位置上来就是西街正中心,不远处就是被困住的萧雪辞,以及与他对峙的Lucy。
瞧见少年脚边金发女人死不瞑目的尸体,夏禹川愣了一下,随后肉眼可见的高兴,他看着萧雪辞,语气中是按捺不住的雀跃:“你杀了她了。”
“那俩人已经死了吧?”萧雪辞看见夏禹川出现在这里也并不意外,他不是蠢货,光凭Lucy不可能把他逼成这样,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夏禹川在算计他,至于缘由,他看着夏禹川那双赤红的眼睛,答案显而易见——他彻底疯了。
夜幕笼罩的天上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豁口,血液一样的光在里头流窜,夏禹川仰头看着诡异的天象,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是灾厄,但也是象征他归去的图腾,只需要一个祭品,那道豁口会像血盆大口一样吞噬一切,包括他的爱与恨、善与恶。
至于祭品,自然就从他和萧雪辞中挑。
“都要结束了。”夏禹川答非所问道,却也侧面回答了问题,蓝黛和沈砚,的确是死得透彻。
“你还有力量做这些?”萧雪辞不在乎别人的生生死死,他问这句话只是单纯的好奇,夏禹川附和Lucy围猎他的局恐怕是倾尽了所有,又哪里来的余力催化情况恶化?
“凭他们足够了。”夏禹川指了指跟在他身后上来的,抱着玻璃罐的女人,只一眼,萧雪辞那双看穿命运的眼睛就看明白了前因后果,他轻叹:“你布局可真够深远的。”
夏禹川死去那一刻种下的复仇种子不仅植根于阿南刻的脑海,蓝黛、沈砚全都是他计算好的棋子,甚至于那个被遗忘了、夏禹川随口命名为“苍梧”的分身。阿南刻为他准备棋局,沈砚、蓝黛则因为他种下的暗示为借助苍梧身体复苏的他保驾护航,甚至于那具身体坠江而“死”后,又被他改换了外貌伪装成祁连混入永夜监狱。
夏禹川原本的确不知道蓝黛藏起了苍梧脑子里的芯片,可是在出发前的晚上,蓝黛自己告诉他了,所以后面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正如沈砚所说,推动这一切发生的不只是夏禹川的恨意,还有他自己。
“你,居然还活着?”Lucy看见夏禹川,神色惊疑不定,眼前的这个人在多年前死在了她的谋划里,如今她进退维谷,他再次出现,她怎么不心生惶恐?
“我活着怎样?你害怕了吗?”夏禹川轻轻地歪了歪头,提着刀转身看向一身风霜的女人,看着她眼角的细纹、泛红的眼眶、憔悴的神情,夏禹川忽然就觉得没意思起来,这女人将他害得那样惨,可实实在在的就是肉体凡胎,夏禹川茫然了,对付这么一个女人,他当真用得着那样一番手段么?
夏禹川不清楚,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仇他一定是要报的,先杀Lucy,再动萧雪辞,左右他跑不了。
夏禹川提刀去杀Lucy,周边无数警卫全都严阵以待,密不透风的把Lucy护卫在中间,女人感受到他身上的凛冽杀意,倒也不见恐惧,只是绷紧神经,反手拉开腰间配枪的保险栓对着步步逼近的夏禹川连开三枪。
“今时不同往日,如此弑神,当真儿戏。”可就是一眨眼,Lucy以及一种警卫眼前全都失去了夏禹川的身影,下一刻,阴冷的声音在Lucy身后响起,夏禹川竟是不知何时晃到了她的身后,手中的利兵反射着冷冽月光,直指咽喉。
躲不掉的。Lucy微微瞪大眼睛,眼看着刀从自己脸上落下,说不出话来,更做不了丝毫反应。
即将丧命之前,兵器碰撞的轰鸣声唤回了她的神志,一柄斜刺出来的剑刚好挡住了夏禹川落下的杀招,顺着剑身看去,持剑之人赫然是看似到了强弩之末的萧雪辞。
少年用剑弹开夏禹川的龙雀刀,不计前嫌地拦在Lucy身前,对夏禹川道:“你再杀了她,国家社会就真的乱套了,届时即便你回上界,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夏禹川甩了甩被震麻了的右手,目光不善地看着少年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事到如今,你也来阻我?”
“沈砚恐怕没想到,早在八年前你就筹谋好了一切。”萧雪辞此话绝无讽刺意味,他仅仅是在简单地感慨事实,可就是这样风轻云淡的语气,配上他那一身的狼狈,越发戳中了夏禹川心中不可言说的痛处。
“你指责我,凭什么?”夏禹川恼羞成怒地用刀指着萧雪辞,讽刺之处在于,手中这柄无人不杀的龙雀刀,还是少年送他的,当年萧烟赠他此刀时曾言“恃才者当傲君,那无能者才逢迎”,却不想最终的刀和人的归宿却都是这般荒唐无状。
“讲不通道理,便打吧。”萧雪辞不欲与他做口舌之争,手里长剑在夜色里划过一道幽光,仿佛天地飘零的一叶孤雪,冷冽无情,直逼面门而来时却带着劈山填海的磅礴之势,带着千斤重压,只一眼,夏禹川就知道他接不下那一剑。
只从心境上,他就输了,一个心中只有仇恨,却又优柔寡断的可怜虫,他怎么跟萧雪辞叫嚣?
输赢来得很快,所向披靡的龙雀刀断成两截落在地上,夏禹川输了,天上的血红豁口露出了獠牙,整片天穹撕裂,血腥的红色从高处落下来,吞噬了整个世界,而天上支离破碎的缝隙里,能看到基轴世界的冰山一角——不断衍生的光柱,触手一般四周扩散的分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