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黛呢?”沈砚往门外看了一眼,此时烈日已经升起,光辉洒落一地,但是他没看见蓝黛。
“他去应付那些人了。”萧雪辞朝窗户下方鱼贯而入的警卫扬了扬下巴,越过沈砚朝椅子上挣扎不休的夏禹川只看了一眼,笃定道,“处理不了吗?”
“你有办法?”沈砚问,将被夏禹川挣松了的绳子又加固了一下。
“没有。”出乎意料的,一向靠谱的少年这一次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萧雪辞摇了摇头,拧着眉打量着椅子上发疯的人,夏禹川也抬起头来看着他,然后忽然就笑了,却比哭还要难看,眼眶里泪水满溢,他说:“阿雪,你来晚了……你们都来晚了……”
“……”萧雪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拉开了窗帘,只见原本旭日东升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皮肤苍白赤裸、有着巨大翼展的吸血鬼仿佛雕塑一般地悬挂在林立的高楼上,猩红的眼睛全都盯着这边。
高楼下的街道尸横遍野,随处可见因为事故撞在一起变形、冒黑烟的飞行器,哭嚎声仿佛绝望的丧钟不绝于耳。
联邦军队在怪物肆虐的建筑物之间夹缝求生,枪炮的轰鸣惊扰了冬季的宁静,一夜之间,天崩地裂。
Lucy略带疲惫的脸出现在伽蓝市市政大楼以及各建筑高楼的广播大屏上,她神色镇定地向民众发表紧急宣言:“……联邦政府已经派出军队对横行肆虐的怪物进行清剿,请大家不要慌张,我们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浩劫,但请不要绝望,政府、国家与你们同在……”
倘若忽略她满是血丝的眼睛和来不及整理的仪容仪表,那么她的话是有可信度的,但有眼睛的人都能注意到她冠冕堂皇的仪表下强撑的恐惧。
政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沈砚看着高楼外的惨象,神色晦暗,仔细听的话能够察觉他的话语有些发冷。
萧雪辞默不作声地转身看着夏禹川,视线冷漠得像在看什么应该被清剿的废弃物。
突然,他提起手中的剑朝着夏禹川的心口就刺了过去,沈砚眼疾手快捡起掉在地上的龙雀刀挡掉了萧雪辞的剑,挡在夏禹川身前,刀锋对着少年质问道:“你干什么?!”
“他已经彻底变成了邪神,只会越来越疯。”萧雪辞将剑收回鞘里,眼眸里的黑色比外头的天还要浓郁,他没有再看两人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不愿意动他,那就等着他把人杀光、杀尽吧。”
“可即便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沈砚满不在乎地把夏禹川从椅子上解开抱在怀里,也不在意人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外面的东西诞生于他的恨,杀了他并不能让恨意消解不是吗?”
“杀了他,恨意总是会慢慢淡去。”萧雪辞头也不回道,“他活着,却不会醒来,世界永无宁日。”
不会醒来了?沈砚笑了笑,有些勉强,掐着张嘴又要咬他的夏禹川的下颌用力亲了一口,半开玩笑地警告了一句:“乖一点。”
这才看着少年的背影,叹息道:“总会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少年摇头道,因为当年他的弟弟就是这样疯了的,无可挽回。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冷酷无情,阿雪?”沈砚对少年对夏禹川动手的事他想起来都心有余悸,犹犹豫豫,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一边救他,杀他时又毫不留情,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少年离去的背影果然顿了顿,随后萧雪辞转过身来,说话的内容和语气相当值得玩味:“希望你们没有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被降级,若是细论,我们算仇人。”
当年他伙同夏禹川逼死萧雪辞的弟弟,然后那人卷土重来时把他和夏禹川一起降级,当年他们的恩怨,就这么简单。
“我明白了。”沈砚点点头,将一副宠物口枷拷到夏禹川脸上,防止他管不住自己的嘴乱咬,“那接下来都不劳烦你了,我会处理。”
“砰——”一声,门被关上,少年的脚步声很快远去,沈砚听着门外的动静消失,挺直的脊背忽然就弯了下来,他垂眸看着又开始装可怜骗他的夏禹川,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小坏蛋,又想骗我了。”
沈砚说完就不管夏禹川了,起身取来医药箱处理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刺激强烈的药粉洒在伤口上仿佛毫无察觉一般,额头冒出了青筋,缝合的手一边发抖,一边捏着针线穿过皮肉。
他在萧雪辞面前的确硬气,但事实上少年都束手无策的局面他又能怎么样呢?沈砚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做不到放任夏禹川被杀,但是让他拿整个联邦的人命去填邪神的怨气,为爱杀尽天下人这种sb行为他也做不出来,那种事谁做得出来呢?
潦草地处理好伤口,他又坐到夏禹川身边,他看着他,慢慢抵上了夏禹川的额头,有些茫然地问:“你要怎么才不恨啊?”
说完沈砚愣了一下,然后捂着脸就哭了,他心中都有无法消弭的恨,却要让被四分五裂的夏禹川释怀,多可笑。
硝烟味和血腥味从窗外飘进来,乌云压着的世界满目疮痍;夏禹川眼眸赤红,带着嗜血的杀意。沈砚觉得哪怕是当年几乎冻死街头他都没有如今这么绝望过。
他忽然不敢再看夏禹川的眼睛,他怕他越看,越发没有继续下去的信心。
沈砚拿着一盒香烟出了门,将门锁好后,在楼道里抽起了烟,只是点火的手控制不住地在抖,点了好几次,才把嘴里叼着的香烟点着了,然后吸完第一口就咳得撕心裂肺,狼狈不堪地将指尖的香烟在窗台上杵灭了。
他索性在楼梯上坐下,烦躁不堪地待了一会儿,又点起了香烟,照样是咳得一发不可收拾,眼眶都是红的,也不知道是哭了还是单纯被呛的。
总是有办法的,他得想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