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站在对面的高楼看着夏禹川失魂落魄,片刻后拨了个通讯:“嗯,告诉他了,他似乎接受不了,你们来吧。”
“怕得罪沈砚?”也不知道通讯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弦的脸上露出一个讥诮的表情,“畏首畏尾的那干脆什么都不要做了,得罪人的事都是我的,又想分走利益,算盘打的倒是好,可是天下哪有这样占尽便宜的事呢?”
“他们不会有精力留意这边的。”弦说道,“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与其让沈砚一家独大,难道你们不想造一个自己的神明么?”
显然通讯那头的人被弦说动了,片刻后他挂断通讯,以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着下方的夏禹川,随后恢复了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叮咚——”门铃声响起,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夏禹川抬头看向门的方向,一向平静舒展的眉拧了起来,这个时候谁会来找他?
夏禹川心情不好,并不想会见宾客,因此他听见了门铃响却并没有过去开门,而是把头扭到一边,装作自己不在。
显然门口按门铃的人很不通人情世故,或者他本就不是来请夏禹川的,见没人开门,门铃倒是没有再按了,下一秒,夏禹川眼睁睁看着他那堪称可以防范一头野牛的门轰然倒地,那些人为了打开他的门,竟然不惜动用了爆破手段。
“你们是谁?不知道私闯民宅是犯法的吗?!”夏禹川惊愕地看着闯进来的武装人员,每个人身上都配备了武器,只一眼,夏禹川就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
“联邦的条例可管不了隐秘机动的事。”踩着军靴,一身黑衣的金发女人从沦落为废墟的门口走进来,在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一串脚印,“拿下。”
随着女人一声令下,隐秘机动的人持枪上前抓捕夏禹川,他尽管力量衰竭,但自身的格斗能力还在,反手放倒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抢了对方手里的武器,对着附近的行动人员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Isabella不耐地“啧”了一声,眼神阴翳地看着夏禹川道:“本来你好我好的,非要增加难度。”
说罢女人一个擒拿术从侧后方卸掉了夏禹川手里的武器,揪着他的衣领把他重重摔到了地上。
夏禹川反应不过来,被摔得一阵头晕目眩,刚想爬起来,Isabella反手照着他的太阳穴给了他一枪拖,殷红的血顺着额头滚落,见他还有意识,男女人又来了一下,夏禹川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一群废物。”Isabella活动了一下手关节,把手枪插回腰间,弯腰提着夏禹川后背的衣服把人拎到肩上扛着,“收队。”
夏禹川是被生生痛醒的,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上被源源不断地抽取,他的全身经络都被啃食一般的疼,夏禹川艰难的睁开眼睛,尝试着动了动,然后惊恐地发现他几乎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他整个人被浸泡在充满了淡蓝色液体的巨型玻璃缸内,一根巨大的线路插进了他的脊柱,抽取着他仅剩的力量向外输送。
夏禹川看见自己的头颅、四肢和躯干被完全切割开,截断面仅有泛着幽蓝色微光的经络连接,他似乎还保有听力,又似乎什么也听不见。
玻璃缸外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员来来往往,嘴巴张张合合,他却听不见哪怕一点交流的声音;但是更远一点的地方,他似乎又听见了别人的窃窃私语,好像是“弑神”“抽取能量”“缔造新世界”等字眼。
这是怎么回事?夏禹川极度恐慌地张了张嘴,口腔也是空荡荡的,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看——不,不对,这个视角,不是他的眼睛,视野里,他连眼睛都没有了,眼眶黑洞洞的一片。
这是谁的视角?通过玻璃的反光面,他看清了“自己”,那是两颗被浸泡在另一个玻璃缸里的眼球。
视线之内,还有无数的陌生面孔,夏禹川不认识他们,可他们脸上都存在着如出一辙的贪婪和疯狂,那是对他的恶意,他们口中不断地念叨着相似的咒语:夺取神明的力量,创造自我世界。
傲慢的权贵妄图独掌大权,所以他们藏匿神明,予以尊重;世俗的群众对命运发出最后的抗争,所以他们在权贵无暇他顾的时机里暗杀了神明,将他的躯体肢解,抽取他的力量重建秩序。
“他醒了吗?”Lucy抬头看着被拆成了尸块的夏禹川,伸手按上玻璃的侧壁,眼神和语气都很平静,谁都不知道此情此景,她在想什么。
“醒了,他很愤怒。”查里克看了一眼设备对夏禹川情绪的监测回答道。
“愤怒?神也会有情绪吗?”Lucy怪异地笑了一声,她撤下手来,“走吧,去会会沈砚。”
随着Lucy和查里克的离开,实验室的门被关上,整个实验室陷入一片漆黑,连同耳畔的声音也消失了,夏禹川的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寂灭的荒芜。
不要走……夏禹川徒劳地呐喊,无人听得他的挣扎,萧雪辞也早就离开,他被一个人留在死寂的人间。
五感尽失,整个世界犹如虚无,时间的流逝就被无限拉长,他感觉过去了很久很久,可事实不过刚刚过去须臾。
沈砚,还有蓝黛,他们总该会发现自己不见了,总该会来找他的吧……
可是他又等了很久,等到快要发疯,期盼中的人却总也不曾来,黑暗、死寂、绝望,他几乎要被逼疯了……
他还要在这样的地方待多久?夏禹川不知道,他想起不周山尽头的寂海,那里也是这样的荒芜,他一时分不清了,他到底是在冰冷无人的实验室,还是被人流放寂海?往昔所有,又是否是绝望之余的妄想?
沈砚看着夏禹川满地狼藉、地板上残留了零星血迹的居所,脸色相当的难看,他失态地朝手下人吼道:“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
被他迁怒的手下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夏禹川不见了这件事的确是他们的疏忽,但沈砚事实上也没有要求他们重点关照夏禹川,因此今天沈砚发火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无妄之灾。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找啊!”沈砚说道,一时之间,全城风声鹤唳,谁都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参议长为什么会因为一个人大发雷霆,还这样的兴师动众。
蓝黛匆匆地从军部赶来,额头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怎么回事?夏叔叔怎么会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