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本想等自己完全准备好了再去找夏禹川坦白,却不想那日选择了逃避,从夏禹川的居所仓惶逃离后,他竟是再也没有找到机会坦白。
因为非法药剂实验一事,沈砚和蓝黛的确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但正如蓝黛所说的,沈砚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为了把寄生虫从极地带到家族的面前,沈砚自己也不幸感染了。
尽管寄生沈砚的寄生虫没有被研究员改造过,属于没有攻击力和威胁性的初代,但它存在于沈砚的身体里,依然会源源不断地吸食沈砚的生命力,直到他衰竭而死。
才从夏禹川居所离开,沈砚在飞行器上就控制不住地发了一次病,后来自然是进入了紧急的治疗,配备的医疗团队本想从蓝黛身上寻找突破口,毕竟他是弗兰西斯家族的永生实验中唯一成功死而复生的。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蓝黛死而复生并不是因为弗兰西斯家族的药剂,而是夏禹川。
夏禹川能让蓝黛死而复生,自然也能解决沈砚的感染,但求助他就意味着沈砚要把瞒着他的一切都坦白从宽;另一方面,沈砚明白夏禹川之前救蓝黛并不是毫无代价的,救他也一样,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沈砚并不想去让夏禹川来收拾他的残局。
于是整件事就这么陷入了僵局,自然也就再没找到机会联系夏禹川。
而蓝黛同样也没闲着,家族势力大洗牌,各地武装势力蠢蠢欲动,有些联邦控制松散的地方甚至出现了独立倾向,沈砚忙于治疗无暇顾及,蓝黛自然要替他扛起大梁,亲自带着手底下刚练出来的陆战九军在联邦各地镇压叛乱,清剿非法武装。
一时之间,陆战九军风头无量,在以一军之力平定荒星带长久存在的割据势力之后更是一跃成为联邦最锋利的尖刀,蓝黛作为总指挥,因为从无败绩,更是以战神之名着称。
一番雷霆手段整治之后,尽管联邦仍旧是权贵当道,但比起先前家族只手遮天的腐败局面来说,整个国家社会还是焕发出了不一样的新气象。
……
夏禹川醒来时雪已经停了,窗外的积雪有消融的迹象,雪下压着的草木抽了绿意,一眼望去,一片叫人心中软和的生机。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神对于时间的概念是很模糊的,个人终端上并没有接到沈砚和蓝黛任何一个人的通讯,所以他也并不觉得时间过去了多久,只当是一次寻常的小憩。
夏禹川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起来,双脚踩到地板上时一软,竟然控制不住地就跌坐在地,他也没多想,只当是睡久了,骨头软了,缓了一会儿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先是清理了休息前没吃完的饭菜。
他这里寻常人不来,自然也就没有负责打扫的人,一切都只能他自己亲力亲为,夏禹川拖着软了的腿摇摇晃晃走到了餐桌前,然后就困惑地拧起了眉:新鲜饭菜的保质期这么短的吗?
桌上的饭菜已然生了黑色的霉菌,但夏禹川没什么具体生活常识,并不清楚正常的饭菜变成这副模样究竟要多久,因此他也没多想,随便收拾了垃圾提出去扔了。
夏禹川才走到街上,两侧高楼的巨幅广告贴满了蓝黛的巨幅广告,一身戎装消减了他的少年稚气,他看起来完全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一个有军功在身的将军。
夏禹川一打听,才知道蓝黛前段时间因为平叛又升职了,高兴之余也有些失落,怎么昨天回来的时候不告诉他呢?急着离开,哪怕打个通讯告知一下喜讯呢?
夏禹川忍不住又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看了一眼,确实没有接到任何的通讯。
夏禹川叹口气,可能是忘了吧,他还是给蓝黛打了个通讯,通讯打过去过了很久,久到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被人接起来:“夏叔叔,有事吗?”
蓝黛疑惑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夏禹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通讯的缘故,对方的语气中带着疏离和陌生,让夏禹川想要关心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
“夏叔叔?”听不见回答,蓝黛又问了一声,这下夏禹川听清楚了,蓝黛很烦躁,就是不清楚是不是对他的。
“升职了,恭喜你。”夏禹川把原本准备好的话咽了回去,只干巴巴说了这么一句。
“夏叔叔,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蓝黛乐了,他三个月以前就升职了,夏禹川今天突然打个通讯来跟他说恭喜,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但夏禹川没意识到这些,他还以为自己只睡了一晚上,只当蓝黛是忙着处理杂事,无暇同他寒暄,因此他也没再多说,草草叮嘱了一句注意休息,然后就挂断了通讯。
夏禹川又去拨沈砚的通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不久前才见过,但就是特别想联系他们。
沈砚通讯倒是接得很快,没多久沈砚温柔沉静的声音就通过个人终端传进了夏禹川耳朵里:“夏哥哥?”
“什么时候能回家来呢?”夏禹川问,居所太大、太空了,他一个人待着,有些无所适从了。
“我不知道。”沈砚沉默了一会儿道,他最近忙着治疗,他的感染已经严重到无法离开特殊病房的程度了,他积极采取了各种药物治疗,但收效甚微,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最近很忙。”
夏禹川有些失望,他想了想又道,“那我来找你?”
沈砚怎么敢让他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当即就拒绝了:“夏哥哥,你不能来。”
“为什么?”夏禹川问。
“你的身份很敏感,如今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若是让他们知道你来找过我,这对你我都不好。”沈砚找了个并不完全是借口的借口应付着夏禹川。
夏禹川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可我是你的监护人!”
“正是因为如此,您才不能来。”相比于夏禹川的恼火,沈砚显得很平静,平静到让夏禹川觉得他其实根本不在意自己这个监护人。
“好。”莫名地,一种不被需要的情绪蔓上心头,夏禹川没等沈砚再说什么就结束了通讯。
看着突然黑下去的通讯界面,沈砚很轻地叹了口气,旁边蓝黛见状道:“夏叔叔很失落。”
“我知道。”沈砚无奈道,他靠在病床上,皮肤白得毫无血色,时不时地咳两声,嗓子眼里都带着血气,寄生虫没有侵蚀他的大脑,却在消磨他的生命力。
“实在不行就告诉他吧。”蓝黛不忍道,他在沈砚旁边坐下,看着挚友满脸无法遮掩的死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再等等。”沈砚摇摇头道,他闭上眼睛,轻轻地问,“爱音,我们多久没找过他了?”
蓝黛一愣,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似乎真的把夏禹川遗忘了很久:“半年?”
“半年吗?”沈砚呢喃道,“那怪不得了……”
“别想了。”蓝黛说道,“等你好了,有大把时间补偿他的,夏叔叔之前也是一个人,没事的。”
“嗯。”沈砚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