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解就解?滚蛋。”蓝黛一想起他干的混帐事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摆烂地往床上一躺,任由沈砚被绑在那一脸无奈,“不是能切片吗?再搞一个出来给你解呗。”
“没那么容易的。”沈砚看着手上的死结,秀气的眉都拧成了一股,怕是只能拿刀割开了,他轻轻叹口气,慢慢地开口解释“切片”的事,“知道忒修斯悖论么?”
背过身去赌气的夏禹川一瞬间竖起了耳朵,这个悖论西彦葬于火场前也同他提过。
“一艘被全部替换的船,还是当初的那艘船么?”沈砚声音又轻又柔,像是当初西彦在床前给夏禹川讲故事的语气,“啊,或许我不该用船来形容人,那么我们换个说法。”
“我睡在一间空屋子里,半夜忽然两个鬼闯进来,为了抢夺一具尸体争吵不休,他们要我裁定尸体的归属权,我把尸体判给了扛来尸体的第一个鬼,第二个鬼大发雷霆,他撕扯下了我身体的各个部分,第一个鬼则不断用尸体的相应部分为我补全残缺的身体。”
“最后我的全身都被尸体替换,两个鬼吃掉了散落地上的原本属于我的肢体,扬长而去。”昏黄的灯光落在沈砚的脸上,正如他在故事里说的一样,他整个人都不是当初的模样了,除了眉宇间的温柔一如往昔,“现在,我到底是谁呢?”
“宗教学派总是用灵魂定义一个人的身份,这样一来似乎肉体的更换就不那么重要了。”沈砚的目光平静,像是出世的僧人,“但,倘若我被撕扯的是灵魂呢?”
“我曾参与过Nyx系统崩溃前的一项生命数据实验,所以开枪自杀那天,我的肉体消亡,生命却并没有死去,而是变成了一串流转的数据,在全能系统的世界里永生不灭,但我不知道这是否叫做活着。”
“伴随着Nyx系统的崩溃,这项技术理所当然地消失了,但我被留下了,跟随着Anance系统不断升级,在赫玛墨涅的游戏里,我成为过很多人,顾厌、西彦、颜峥,他们不是我,却又有我的影子。我或许就是那艘忒修斯之船,那个被鬼吃掉了身体的人。”
“他们不是我的切片,而是某一个时间的我,包括你们之前见到的沈砚也一样。”沈砚皱着眉,尽量用蓝黛听得懂的语言解释着之前见到的“沈砚”的存在意义,“我就像是一个不断更新的文件,而他是我另存为的历史版本。”
这便解释了为什么那个沈砚记不得同夏禹川在关山的一切。
“赫玛墨涅想要蓝黛手里的东西,所以导出了历史时期的我来为他所用,可即便是副本,那也是我。”沈砚说道,眼睛里又出现了那种悲天悯人的神性,“他背离了赫玛墨涅,他想做完当初我死前没能做完的事。”
但是一个文件的副本怎么能替换原本呢?何况还是个不会更新的历史版本,连跟赫玛墨涅抗衡的资本都没有。
见到他的那一天,沈砚就预料到了他的死期。
说到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好再交代的了,沈砚轻轻松了口气,半个小时快到了,他对身后的夏禹川道:“不过来抱抱吗?长安。”
长安,萧烟给夏禹川起名时一并起的字,沈砚这便是承认萧烟也是他人。
听见这个称呼,夏禹川彻底沉不住气了,他转身几步从后面抱住了沈砚,头埋在后者肩窝里无声掉眼泪,语气闷闷道:“阿雪。”
“可别乱喊。”闻言,沈砚却是一挑眉,“这不是我的名字,那家伙知道了怕是要恼。”
“什么?”沈砚一句话把夏禹川说糊涂了,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理不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
“你道我为何还要化一个燕双飞?”沈砚哂笑一声,给夏禹川解释他感到辨不清萧烟的缘由,“你坠江坠得太急,实在来不及准备,我想护着你,可在那里我是个早死的命,不忍见你离苦,只得临时同人做了个交易,借他的身份寻你,这样无论死的是谁,总是能留下一个陪你的。”
“原来如此。”夏禹川点头道,怪不得萧烟死的时候那么坦然,原来是早有准备,“所以萧烟这个人?”
“这个人是真的,表字也是真的,名是我另起的,本以为你会发现点什么。”沈砚故作伤心叹道,“萧烟死后那十多年,你满心都是他,叫我好生难受。”
“那不也是你么?”夏禹川无奈了,为什么沈砚跟蓝黛一样也是幼稚鬼?“你何必自己吃自己的醋。”
“不一样的,借他的身体,到底会被他的性格影响到,况且后来你再见到的,可不是我。”沈砚说道,交易只有两年,那人是真正的无情,否则也不会十多年不现身,至于为何最后去给贺镜收了尸,谁也不清楚。
不过别人如何也与他无关,沈砚笑起来,知道夏禹川难受,绑缚住的双手抚着后者抱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温声道:“好啦,都过去了,把我解开吧,手有些痛。”
“好。”闻言夏禹川抹了抹眼睛,低着头转到沈砚面前解他手腕上的绳子,解开发现他手腕都红了,忍不住责怪蓝黛道:“你绑那么紧干什么?”
蓝黛:“???”你礼貌吗?
蓝黛无辜躺枪,他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缠绵悱恻的两个人,行叭,是他多余了。
他懒洋洋躺在床上,然后想起来还有个被绑着的S,蓝黛指了指S,问沈砚:“他真是你儿子啊?”
沈砚活动着被绑得有些许发僵的手腕走过来,一边给S松绑,一边戏谑地看了夏禹川一眼,笑道:“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吧。”
夏禹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