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说过。
若是败了,便回去,将她送出京。
可是傅莲蓉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将将入宫的头一天,就与楚景岘碰面。
她黛眉如远山,剪水双瞳里的惊慌那样明显。
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三年来,好容易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裂开。
“ 皇上!”
掌事这才发现,这司乐府破天荒地迎来了一位大人物。
他连忙伏跪在地,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跪下来,不敢瞻仰圣颜。
楚景岘只是远观覆着面纱的女子,“姑娘琴艺了得,师从何处?”
傅莲蓉眸子快速地开合,回过神,忙不迭地行礼,声线颤栗,“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女钟……钟余月,来自青州,自幼习琴,并无名师。”
“青州,钟余月。”
楚景岘自顾自咂摸,勾了勾唇角,冷厉的面上总是阴沉沉的,“是个好地方。”
说罢,他又多看了女子两眼,见她怯生生地,并未在意。
文武百官在他面前都是谨言慎行,何况是初入宫中的小女子。
他转身,广袖拢着的手负在身后,缓步而去。
钟余月的心几乎快蹦出来,慌张之后,是铺天盖地的仇恨灼得她心肝俱痛。
楚景岘!
不分青红皂白,凭着那些书信,要了傅家三百余口性命!
此等负心人,她定要他血债血偿,以慰藉爹娘在天之灵!
圣上驾到,不过须臾,众人已深深被君威震慑,好半晌,掌事方松了一口气,“恭送皇上!”
“钟余月,通过。”
年过半百的掌事捧着名册,对傅莲蓉自是印象深刻,能引得圣上闻音而来,不可谓不独特。
傅莲蓉欠了欠身,淡然自处。
进司乐府,她早就心有成竹。
“雪芮姑娘……她,她……算哪根葱啊!”
“弹的什么乱七八糟!”
抨击中,傅莲蓉退到一旁,任人评价,随之便是雪芮献艺, 闺中千金,名师谆谆教导,雪芮必然是剩下的名额人选。
新晋乐师,声名远扬,大放异彩,并非傅莲蓉所期盼。
她宠辱不惊,等着比试结束,未通过的遣返出宫,而她则随着一行人安排进司乐府偏殿。
狭小昏暗的屋子,大通铺,十几个姑娘并排着入睡。
被褥是发霉的潮味,床板硬的像石头。
凭着自己技艺入司乐府的多少自持一份清高,除了相熟之人,其他一概不多言语。
傅莲蓉环顾而去,不见雪芮身影,想必她巡抚之女有着优待,不必同她们挤在这逼仄的偏殿杂院里。
夜已深,窗外星芒点点。
呼噜声此起彼伏,傅莲蓉闭上眼,楚景岘的一眉一眼就挥之不散。
三年未见,他还是那般恍若神人,貌若潘安,只是,不知为何,他眉宇间似乎少了那分意气风发……
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傅莲蓉索性穿衣出了殿门。
司乐府在以前她从未涉足,但出了司乐府,至内务府,徐徐往后庭走,身侧的景物逐渐熟悉起来……
宫墙处偶尔探出的杏树,八角宫灯微光如豆,不知谁养的猫,在殿门口探出头。
傅莲蓉百感陈杂,如果没有谋逆之事,如果她还是这六宫之主,如果……
她胡思乱想,不自觉走到了御花园,小女娃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在月下响起。
傅莲蓉驻步,循着声源望去,就见一个小人儿朝着自己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