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过去,春去秋来。
前皇后薨逝于深宫,国相满门抄斩,已成了旧事,蒙上了尘埃。
七王爷乃是当今圣上胞弟,虽夺了军权,却永远囿于京城中,不可踏出半步。
而今的勤王府,只见得烟花之地的女子进进出出,整日里丝竹声声,歌舞不休。
这日,清晨。
古琴前一位娇娘盘腿而息,指尖拨动琴弦, 音律如清泉入谷,叮叮咚咚,转而如巨浪滔天,急促澎湃,收尾似风在耳,抚慰人心。
一袭浅蓝色袍子的楚承疆在她身后来回踱步,轻摇着一把玉骨扇,叹道,“余音绕梁,别鹤一曲,精妙绝伦。”
面纱遮掩的姑娘,纤纤十指平置于琴弦,低头致谢,“王爷,钟余月是否能进宫,竞选乐师?”
北梁年年入夏来朝贡,每到这个节骨眼,宫中便会甄选乐师舞姬一二人,若错失良机,怕是又要等上一年半载。
“啪。”
勤王楚承疆猛地收起折扇,“你可想好,此去,九死一生。”
女子起身行礼,“傅莲蓉已死,钟余月的命是王爷给的,今生无以为报,只愿为傅家讨个公道,手刃仇人,绝不后悔!”
是啊,当年的皇后傅莲蓉,一场大火并没有死,而是由勤王里应外合,乔装逃脱。
三年来,她夜以继日地学琴弹曲,只为有一遭,重回深宫,为傅家平反,让楚景岘那个伪君子以命抵命!
楚承疆眼底一抹不忍,“本王自知留不住你,当年的事我也有裙带责任。”
说罢,他转过身,望着屋檐上的青天白云,“去吧,莲蓉,如若不成,你就回来,本王送你出京。”
傅莲蓉应了声,行了跪拜大礼。
勤王乃是她的救命恩人,没有勤王,她傅莲蓉早就饮恨西北,那杯毒酒没毒死她,楚景岘是不是很失望?
三月二十一,宫门外热闹非凡。
民间甄选乐师,无论出身高贵或卑贱,皆可一试,由乐府掌事钦定。
登记户籍,姓名,年纪,所擅长之乐器,宫人便领着一队人马穿过巍峨的宫门。
他们有的粗布麻衣,有的锦衣华服,独独傅莲蓉一张薄纱掩面,教人看不清真容。
这宫中她是轻车熟路,通过崇阳门,抵达的是后庭腹地,坐落着内务府。
她往后望了望,是高高的红墙,往前看,是朱红彩凤,金玉房翎,那个人……现在应该在乾德宫批阅奏章罢!
傅莲蓉眸光黯淡了几分,旋即随入大流中,进入了司乐府。
司乐府院外空地摆放着——古琴,丝竹,编钟,萧和鼓……
凡进宫之人,都不是歪瓜裂枣,多为女子,个个亭亭玉立,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倒也看得过去。
验明正身时,傅莲蓉已过了宦官面省一环,而今,再过乐省一关,就能如愿进宫为乐师,编入司乐府中,受朝廷俸禄。
先考核的是击鼓之人,姑娘们纤细的手臂擂起鼓来丝毫不弱于男子,声声轰隆震天响。
再来就是编钟,矮个子是做不成的,编钟之前舞姿蹁跹,敲击的音色,缥缈又庄重。
“雪芮姑娘,这次司乐府只需两名琴师,我看啊,非你莫属。”
欣赏五花八门的演奏,傅莲蓉身旁传来了窃窃私语。
“对啊,雪芮姑娘乃是巡抚大人之女,自幼琴艺精湛,势必拔得头筹!”
“岂止呢!北梁觐见的大宴上,雪芮姑娘必定是那名扬四海之人!”
马屁拍得响亮,傅莲蓉想要忽视都不行。
她侧目多看了两眼,唤做雪芮的姑娘十七八岁,梳着双鬟髻,缀着白玉珠,胭脂如点绛,是生得娇俏可爱的模样。
听着奉承话,雪芮骄傲地仰起头来,仿佛掌事府新人里的一只白鹤,立于鸡群中。
就在这时,宫人尖声尖气道,“青州之女钟余月,试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