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就是冲着我来的——陈石基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太子和汉王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不仅朝堂之上分成了太子派和汉王派,内廷之中同样如此。
以前的李芳李公公是比较倾向于太子的,而陈石基则是偏向于汉王更多一点,在太子的心目当中,他陈石基就是汉王的人。
以前的时候,太子还能对他保持着最基本的礼遇,哪怕这种礼遇仅仅只是流于表面,至少也要装一装样子。
但是,自从太子奉旨监国以来,太子殿下和陈石基之间的矛盾就逐渐变得公开化了。
监国的太子,几乎所有的行政命令都要通过内阁和司礼监才能生效。
内阁那边,有一多半都是太子的人,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内阁的行政命令必须要由司礼监批红确认,这才是正常的官方流程。
作为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对于内阁的一些举措陈石基总是难免会有些抵触,这就造成了阁臣对他的不满。
这种不满一定会传导给太子,让太子以为是陈石基在和他做对。
若是不能把陈石基这个掌印太监拿下,司礼监就会对内阁形成极大的制约,让监国太子的行政命令无法顺畅的落实下去,太子必然对陈石基非常非常的不满。
作为安北卫的督事,陈石基掌握着大明朝非常重要的情报部门,他已经从多个方面得到了一些消息:太子和李芳的接触越来越频繁。
哪怕用脚指头想想也能够得出一个答案:太子十分希望把李芳请回来重新执掌司礼监,好取代偏向汉王的陈石基。
不管怎么说,给皇后祈福的活动功亏一篑,作为组织者和执行者的陈石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太子一定会拿这个事情大做文章,就算还不能因此就拿下陈石基,至少也是一个很不错的突破口……
想当年,就是陈石基和安北卫的陈长生一起,找了个机会把李芳“弄”下去的,一脚把他踢开,让李芳李公公去给太祖爷守陵去了。
现如今,太子若是真的从新启用了李芳,他陈石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真要的到了那个时候,恐怕陈石基连给太祖爷守陵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小多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陈石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用满是怜悯的眼神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太监:“我想你应该已经看出点什么了吧?”
“小多子已经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就算这事真的不怪你,难道还能怪到太子殿下的身上不成?我知道你可怜,我也知道你冤枉,但他毕竟是太子啊,你明白吗?”
“小多子明白。”小太监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自然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明白就好,好在太子殿下留下了你的这条狗命。”陈石基说的意味深长:“咱们这些在宫里头当差的,都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保住性命,说不准哪天就会时来运转,总有翻身的机会。”
“今天的这个事情,我必须得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也就只能委屈你了。”
“小多子能体谅老祖宗的难处,谁让咱们这么低贱呢?终究不可能和太子殿下去争什么。”提起太子的时候,小多子的眸子里充满了怨毒的目光:“小多子不过是个六根不全的奴婢,太子殿下才是主子,他想要我死我就得死,想要我活我才有活命的机会。既然老祖宗说要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那就请老祖宗吩咐吧。”
“今天的这个事情,全都是因为你没有拿稳莲花盏,既然是你的双手惹了祸……”陈石基慢慢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小多子:“你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小多子明白。”
小太监爬了起来,咬着牙看了看桌子上那一方砚台,然后猛然抄起砚台,把自己的右手放在桌上,用砚台那尖锐的棱角朝着自己的右手狠狠的砸了下去。
只砸了一下,小多子的右手就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他却还是不肯罢休,又用血流如注的右手抄起了砚台,再次朝着自己的左手狠狠砸下。
他的两只手已经废掉了,却咬紧牙关连呻吟都没有发出一声,而是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这样可以让老祖宗对太子殿下交代了么?”
陈石基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看他那鲜血淋漓的双手:“应该可以了,你先去先裹一裹伤,好好的养一阵子吧,回头到我这边来伺候着。”
自废双手,这明明就是陈石基逼迫他这么干的,但他却一点都不恨陈石基,反而暗暗的感激,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这已经是最宽容的惩罚了。
小多子不恨陈石基,而是对太子充满了怨恨,只是这种怨恨深深的埋在心底,连一分一毫都不敢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