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无论再怎么欢宴高歌纵情行乐,终于到了酒尽人散的时刻。
宴船上的客人们已经渐渐散去,只剩下烟月斜照下的曲终人散。
当尤敬亭登上这艘刚刚停靠下来的宴船之时,已经是后半夜的丑时中刻前后了。
“亭弟,你怎么?”茹姐姐做梦都没有想到尤敬亭会在这个时候到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可别弄出什么事情来。”
后半夜前来和茹姐姐相会,这事说起来虽然隐秘,但却十分的危险:若是被尤敬亭的老婆发现他忽然在深更半夜的时候“神秘失踪”,必然会四下寻找,到时候少不得会这样那样的麻烦。
“不会有麻烦的。”尤敬亭的神态显得非常古怪,紧张中带着一丝明显的亢奋,他放下那个沉甸甸的黑色布口袋之时,沉重的口袋砸在船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显然份量不轻。
“深更半夜的,你弄这么一个大口袋干嘛?”
尤敬亭二话不说,解开了口袋的绑绳。
口袋里边那么多的金条、金砖,在灯火的照耀之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
“这么多金子……都是你偷来的?”茹姐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早已经惊的目瞪口呆。
“嗯。”尤敬亭重重的点着头,神色之间还有些无法掩饰的得意:“那韩大眼贪赃枉法,聚敛了许许多多的金银细软,我拿他一些刚好可以补偿我这么多年以来所受的屈辱和委屈。”
“你不要命了?韩大眼的钱也是那么好拿的么?”茹姐姐很清楚的那韩大眼是什么样的人物,赶紧劝说道:“他平白的损失了这么多金钱,马上就会知道,到时候只怕……”
“怕?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尤敬亭嘿嘿的笑着,顺势抹了抹脑门上的细密汗珠儿:“那韩大眼睡的正熟,就算他发现也是天亮以后的时候了,咱们连夜远走高飞,就算他有滔天的权势,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开船,赶紧开船,只要出了城进了长江,然后顺水而下,就算他知道金钱是我的偷走的,也追赶不及了。”
“我的亭弟呀,你可真是太鲁莽了。”茹姐姐急的直跺脚:“城门早就已经关了,水门也上了闸,就算是一只老鼠都跑不出去,咱们还怎么顺流而下?还怎么远走高飞?”
在这样的夜晚,京城的城门和水门都会关闭,直到天亮以后才会打开。在这期间,真的不可能驾驶着船只离开京城,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此事我早已经谋划了许久,怎么会想不到这些?”尤敬亭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长有一尺宽有六寸的纸来:“有了这个东西,咱们就能顺顺利利的出城去了。”
这是一张“特殊通行证。”
虽然城门早已经关闭,并且水闸都已经落了下来,但是考虑到偌大的京城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紧急状况,还是有办法出去的,比如说这样的“紧急通行证”。
这是一张由锦衣卫经历司开出来的通行证,上面还加盖经历司通红的官印。
尤敬亭本就是韩大眼家的赘婿,而韩大眼又是锦衣卫的经历官,主管的就是行文和文书一类的东西,要想搞到这样的一份通行证,其实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为了今天的这个事情,尤敬亭早已经不知道在暗中筹划了多久,自然面面俱到准备周全,一定会给自己准备一份随时都可以脱身的通行证。
见到这个通行证,茹姐姐顿时大喜过望:“亭弟连这东西都准备好了,看来真是筹划已久。”
“我连一刻钟都不想在韩家停留,早就在期待着这一天了呢……”
话音未落,猛然传来一阵冷笑之声:“贤婿啊,我自认对你不薄,你却视我如同仇敌,这算不算是忘恩负义呀?”
听到这个声音,尤敬亭那原本充满了期待表情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所有的表情瞬间就凝固在脸上,顿时就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也不知什么时候,韩大眼竟然撩起了宴船上的珠帘子,不紧不慢的踱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那个装着金条的黑布口袋一样,韩大眼甚至懒得看一眼尤敬亭那苍白如纸的脸庞,而是很认真的打量着茹姐姐,就好像是一个十分挑剔的顾客在细心的查看一件货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