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长生来到广聚轩酒楼的时候,天色才刚刚擦黑,从秦淮河上飘荡过来的水汽刚刚笼罩上来,好像是一团淡淡的薄雾,潮湿而又朦胧。
天空中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弥漫在低空中的水汽凝集成为千千万万个细小的水珠儿,落在人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虽然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上下三层的广聚轩却已是高朋满座,好一派热闹景象。
远远的看到陈长生迈步进来,广聚轩的掌柜赶紧过来行了个躬身礼,满脸堆笑的问候了一句:“陈大人安好,内弟早已经恭候大人多时了,小人这就带陈大人过去……”
京城本就是天下顶顶繁华的所在,能在京城开办酒楼并且出任掌柜,不仅仅只是需要懂经营会管理,尤其需要待人接物的本事,最要紧的还得认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
广聚轩的这个掌柜最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他之所以和陈长生如此的熟悉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此人本就是陆琦贤的内兄——也就是大舅子。
作为安北卫的副指挥使,陆琦贤肯定不方便亲自出面做生意,所以就委托了自己的大舅子打理着这间酒楼的生意。
其实大家全都心中雪亮,这间酒楼其实就是陆琦贤开办的,安北卫上上下下的官员、吏员时不时就的来照顾他的生意。
在掌柜的亲自带领之下,陈长生来到了一个齐楚雅致的雅间。
雅间里头早已摆上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在座的三人全都是陈长生的嫡系下属:分别是王大有、康丰年和陆琦贤。
“我的陈指挥呀。”作为事实上的东道主,副指挥陆琦贤热情的都没边了,拉着陈长生的手让他坐到了上首的位置上:“原本约好了酉时初刻开席,你自己瞅瞅这都什么时辰了?溜溜的让兄弟们等了你大半个时辰,你自己说该不该罚?”
“该罚,该罚。”陈长生呵呵的笑着。
“一会先罚你三大杯。”陆琦贤不动声色的打了个手势,他的那个大舅子掌柜立刻就退了下去,同时还把雅间的房门关闭了……
反正雅间里也没有外人,只有安北卫的几个高层官员,而且全都是陈长生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下属,也就没有了那么多顾忌,气氛顿时就变得热烈起来。
连连吃了三大杯酒之后,陆琦贤十分热情的给陈长生夹菜:“我的陈指挥呀,你一定要好好的尝尝这道烩白鱼,我知道你就好这一口儿……”
陈长生却没有急于动筷,而是笑呵呵的环视众人:“老陆啊,既然都是咱们自己人,那就不用客套了吧?”
“是啊,是啊。”王大有站起身来,又给陈长生斟了一杯酒:“今天晚上没有旁人,就咱们几个,一定要喝个一醉方休。”
“对,对。”康丰年早已经笑的见眉不见眼,凑过来说道:“今天晚上要是哪个没有喝醉,就不许离开酒桌……”
“行了,行了,别闹这个假客气了。”陈长生笑望着自己的这三个亲信下属:“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兜兜转转的绕圈子了好不好?我就知道今天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你们三个肯定憋着什么坏呢……”
陆琦贤特意把陈长生邀请到自家的酒楼当中,肯定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喝闲酒,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而且陆琦贤整天整天的和陈长生在一起,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当面提起,却故意把话拿到酒桌上来说,肯定是有什么不方便明说的事儿。
“咱们三个全都是跟着陈大人混饭吃的,全都是陈大人你一手提拔起来的。”王大有笑呵呵的说道:“陈大人的功劳……有眼睛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若是没有陈大人的关照,就凭咱们这三块料算个屁啊。哪里能做到卫指挥的位子上?”
以前孙成岩执掌安北所的时代,安北所只是安北所,就是因为陈长生功勋卓着安北所才升格成为安北卫。这三人虽然都是副指挥,但所里头的副指挥和卫里头的副指挥能是一回事吗?
“原本还想好好的谢一谢陈指挥,只是最近实在是手头太紧……”
“你手头紧?”听了这句话,陈长生就有些不乐意了:“老陆啊,你向别人哭穷可以,向我哭穷?你有多少家底我还能不知道吗?”
在安北所当差,油水不是一般的丰厚,这是大家全都心知肚明的事儿,而且每个人有多少家底几乎就是透明的。早在孙成岩的安北所时代开始,就已经形成了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捞钱不是不可以,但不能私下里伸手,万一弄出事儿谁也保不了你。
安北所有多少油水,几乎就是半公开的,大家全都心中雪亮。每次有了上不台面的“灰色收入”,从来就是按照功劳的大小官职的高低进行“合理分配”,当官的吃肉下面的人喝汤,总之就是利益均沾的关系。
谁能拿到多少油水,上上下下全都看着呢。
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了,自从陈长生主政安北卫以来,陆琦贤拿了不少的好处,他怎么还有脸哭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