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琴抚毕,江云潇始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琴声落时,凝心满意地点着头鼓掌,“不愧是兄妹,云潇和你配合,余音绕梁,本宫的后花园都平添了几分意境。”
她怀中的一个伶人娇声道:“是乃都城第一公子与美人该有的实力,奴托公主殿下的福,有幸听到江家兄妹合奏,死而无憾。”
“你倒是会说话,”凝心食指勾起那人的下巴,“你擅长箜篌,今日趁五公主到本宫这儿拜访,你也来上一曲,为五公主助助兴,否则她这般放不开,还如何能与我们一同玩乐?”
“奴,遵命。”那人从她怀中起来的时候,鼻尖还有意无意掠过凝心的脸颊,一双过分柔美的桃花眼,不停地在勾惹凝心。
他将箜篌摆好在肩头,双手熟稔奏起乐曲。
雅静的后花园,又开始笙歌起舞。
趁着无人察觉,江晚渔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兄长,醉香楼的头牌死了,大理寺的人查到了你之前与她有过来往。”
江云潇这才缓缓偏过头,“她死不死与我何干,我与何人有来往,又与你何干?”
“兄长,你不必再故意与我划清关系,我知道你是怕我陷入泥沼,想让我别再追查江家的事,你觉得我不自量力,但我告诉你,只要我是江家人,就不会让爹娘含冤而死。”
“可笑。”
“可笑么?那兄长可知,刑部那三个欺辱过娘亲的官差,为何被人割了命根子,最终失血过多而死?割下的三根命根子,又为何出现在刑部的柳侍郎家中?兄长自幼比我聪慧许多,这诸多巧合,不可能只是鬼怪在作祟。”
江云潇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都是你做的?”
她略微有些骄傲地点了点头,“是我。我前不久还见了柳侍郎,给他开了一方让那处溃烂的药,此前我之所以留他一命,是想要看他生不如死,跪在娘亲的墓前向娘亲谢罪!”
“江晚渔!”江云潇低声呵斥,“你可知此事有多危险?万一事情败露,你在都城不可能活得下去,费尽心思毁了自己的清白才回到都城,非要亲手葬送娘亲给你换回来的命?”
“兄长,都城是吃人不吐骨头之地,里边的官吏更是如此,他们玷污了娘亲,才换得我流放之路平安无事,可这只是暂时的。流放之路无事,我去到西北同样会出事,那儿的将士难道就不会欺辱、践踏我么?”
江云潇没有回答,她继续道:“娘亲经历的事情比我们多得多,她定是也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屈身保我一路,至少留个清白的身子,等到了西北,我再伺机找个权力较大的将军,用身子换取活命的机会。”
“我便是这样做了,而我没想到的是,那位将军还是我的旧相识,我忍着无尽的屈辱伺候他,还要被他嫌脏,可到头来,他却三番五次救了我。”
江云潇冷冷看了她一眼,“所以呢?你与我搭话就是为了夸他的好?你若是觉得他好,便跟了他,享受荣华富贵,没人会怪你。”
“不,我是想告诉兄长,他现在与过去不同了,他手握着兵权,还愿意帮我们,我们为何不利用他的权利,为爹娘洗刷冤屈。”
“呵,他没什么不同,还是一样令人生厌,你也是与过去一样,蠢得不像话。”
“兄长,那咱们便不说他,说说醉香楼的头牌,如何?”
“没什么好说的。”
江云潇别过脸,不打算理会她。
她干脆不扯他的袖子,直接拉住他的手,“兄长,我只有你和二哥哥了,前些日子我随五公主去皇家猎场,见到了二哥哥,他身上又添了新伤,估计是被宫里的那些疯狗所伤,我带了伤药给他抹上,也不知道现在伤口愈合了没。”
“我想二哥哥,我想把他救出来,兄长,我们一起替爹娘和江家亡魂报仇,事成之后我们一块儿离开都城,去到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好不好?”
她近乎乞求的声音,不由得叫江云潇心弦一动。
她像只被人遗弃的狸奴,抓着他的手又紧了些。
仿似害怕自己稍微松懈一丝,身边的人会消失不见。
终于,江云潇转过头来。
“你想怎么做?”
“我想知道兄长和那头牌究竟是什么关系,现儿祁屹已经得知你与头牌有来往,雨雹那夜头牌死得蹊跷,他本想继续探查此事,皇帝却不允许他继续查,案子交由大理寺查,他们查到兄长头上,说不定有心之人会将此事嫁祸给兄长。”
江云潇垂眸凝思片刻,道:“与我一道过来,此地不宜说话。”
她眼看着江云潇起身,大惊,赶忙拉住他,“三公主还在此处,若我们离开她定会发现,到时候她发怒追责,兄长岂不是要受罚?不行,兄长不能离开,我们就在此处商量,我会想办法找机会与兄长独处,晗月会帮我们的!”
江云潇看了一眼沉醉在箜篌声的凝心,浅笑一声,“她不会发怒追责,随我来。”
他用力将她带起,两人小步从侧边甬道而出,进了一间卧房。
“我们在这处,真的不会有问题么?三公主她……她不是一个好惹的人,我一早就领教过她的本事。”
虽说凝心在猎场的时候救过她一回,可绸缎庄一事,她仍是印象深刻。
“你不了解她,你以为她毒辣放荡,那只不过是她扮出来的,我在公主府,过得并不艰难……这事晚些再说,你方才想问的事,我现在告诉你。”
江云潇从房中的抽屉里,拿出一串耳坠,放在她手中。
“这是那头牌留给我的,我与她的关系,在醉香楼的人眼中是妓子与恩客的关系,实际上,她算是我的徒弟。”
“江家被抄之后,我被三公主保下,后来偶然一次与她相识,得知她曾仰慕我的琴技,见我落魄想花银子买下我,她无意中说漏嘴,自己和凌伊阳有往来,所以我才收她为徒。”
原来如此,兄长一开始接近那头牌,就是知道凌伊阳与其不可告人的关系,想要利用她套取凌伊阳的信息。
“但后来我才发现,她想向我学习技艺,并非为了讨好凌伊阳,而是为了报仇。”
“报仇?”
“没错,她不是千旭人。许多年前,穆喀向当今皇帝进贡了一批美人,在送进宫的路途,凌伊阳无意中看上了其中一人,便买通了穆喀来访的使者,将其留在了宫外,因为无处藏匿,只好将她关在醉香楼。”
难怪传说中的头牌从来不接外客,是因为她伺候一人。
“但除了凌伊阳之外,没人知道她的身份,醉香楼的鸨母以为她是穆喀落难过来的难民,以姿色博得凌伊阳的救助,好生养在了醉香楼,享受最好的待遇,可好景不长,她不到三年,就死在了醉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