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谢谢你关心我。”
我听到电话里的苏小沐笑了一声,说:“臭美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关心你,不跟你说了,我妈敲门了,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拜拜!来了、来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手机还在耳朵上贴着,心想:这挂电话的速度,可真快。
我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是苏小沐慌乱中开门的场景、还有老六挂断电话后,独自向集体宿舍走去的凄凉身影。
苏小沐是幸福的,有父母的陪伴,家就是全世界上最温暖的港湾。
老六路阳,此刻肯定是最孤单的,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世界越吵闹、内心越孤单!
我收到了苏小沐的短信,说:铁柱,还有一个小时就是2003年了,我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咱们都好好的,可以吗?
我微笑着,回了信息:咱都好好的,翠花。
这个愿望多么普通、多么寻常,我们只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好好的,不求大喜、只需平安。
大年初一,按照惯例,叔叔和姑姑会带着全家人来我家拜年,我父亲是家里的老大,他们每年的正月初一都会聚到我家坐坐,孩子们吃糖、磕瓜子、看电视。
往年的这一天,他们都是象征性的坐一会儿就各自回家了,可是今年叔叔带着老婆孩子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酒和菜,他老婆进门后就跑去厨房洗菜做饭了。
我之所以不会喊一声‘婶婶’,是因为她跟奶奶的关系。
那时候,我刚上初中,也是一次年夜饭。
晚饭的时候,我们都在高高兴兴的吃饭,她说了一句:“妈,您得考虑考虑以后了。”
我父亲和奶奶都疑惑地看着她,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说:“你这宅子,还是早点说清楚,在您百年以后怎么分,这要有个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到时候他们兄妹三个怎么弄啊。”
我父亲的脸色一下就沉下去了,奶奶的脸色也不好看,我并不明白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叔叔咳嗽一声,说:“大过年的,你瞎说什么呢?”
叔叔的老婆提高了声调,说:“人总有一死,谁能知道是哪一天?我这不是也为了你们好吗?早点说清楚,心里都踏实。”
父亲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说:“妈的体格好好的,你感觉你说这个合适吗?”
我是听明白了,她是要奶奶先把宅子分好,她这是盼着奶奶死呢!
我站起来,大声喊道:“奶奶才不会死呢,你们全家都死光了,奶奶也不会死。”
父亲摁着我的肩膀,一把摁在椅子上。
叔叔的老婆也大声说:“你们骆家往后就一个男孩子,别到时候分给一家,到时候往哪说理啊?”
叔叔站起身,大声吼着他老婆,说:“姓焦的,什么叫我们骆家往后就一个男孩子?你生不出儿子,就盼着我家绝户?马勒戈壁,说宅子就说宅子,别用你那破嘴乱说。”
坐在我旁边的奶奶,双手哆嗦着夹菜,可是那块鱼肉都被奶奶夹成碎末末了,依然没有夹住。
我拿着勺子给奶奶往碗里挖了一大块鱼肉。
奶奶颤抖着声音,说:“我生养了两儿一女,我走之后所有的东西都分三份,老大、老二,你们记住了,这个事儿也告诉桂香一声。”
说完,奶奶就回她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叔叔拉着他的女人和孩子走了,剩下我跟父亲坐在那顿年夜饭的桌子旁边。
父亲自己倒了一杯酒,喝掉,说:“小强,你早晚会长大,自己需要的东西自己去找,找不到吃的、就饿着;找不到住的地方、就冻着,做人,没有了骨气,都不如一条野狗。”
奶奶是一个好人,打我记事起,她的每日三餐都会先放在方桌上,点上香,给墙上的佛像磕头,她是一名虔诚的佛教徒。
奶奶教育我最多的话,就是:要做个好人,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老天爷都看着呢,他全都知道,报应迟早会到,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可是,老天爷你在哪呢?
为什么姑姑那么刁钻的人,你都不收拾她;
为什么叔叔的老婆这么刻薄,你也不收拾她。
为什么父亲这么勤劳、孝顺,你也不帮帮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