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雾镜中花

第八十六章 三里清风三里路

纸鸢关上窗户,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她披着一件白色长袍,就如同当初空竹山那般,不过此刻的她却比那个时候更稳重和更有气质了,身处的环境不同,物质不同,心境不同,这些都是改变人的因素,她也不例外。

纸鸢拿起笔,要说失忆前的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此刻的她,除了一些字能写的出来外,其他的都是弄不出来了。或者说,她不愿意去弄、去想。

此刻的她看着笔尖和桌子上的宣纸发呆,脸上满是踌躇,连笔尖上的墨滴到了纸上也不得知。

她恍恍惚惚的提笔,写道——

一路两月,途径波折,幸得苏七公子庇佑,舍命救之。纸鸢深感歉疚,又感到不适。你我都曾说过,一切重新开始,我想回到没有人烟的地方,过平凡的日子,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熟悉的,都是厌恶的,都是算计的,都是虚假的。

在你的身边,我总是能想到,我是谁,你是谁,梨园的场景,持刀的少年。这些都让我头痛,让我恐惧。

苏白,你很好,如果,在我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睁眼便见到了你,可能就不会如此了……

写到这,纸鸢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抿着唇,面色决绝,这种表情,是苏白最害怕的,也是她的最后一丝心狠。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没有结果,便在此落幕,也不耽误苏白如此苦心。

于是,咬着唇,皱着眉,扶着自己颤抖的手,继续写下——

苏白,过往种种,均是我对你不住,如此一别,莫要寻我,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余生。欠你的命,欠你的情,纸鸢无以为报,便充做戏文里那绝情郎儿,决绝分别。

你说,你是我夫君,我自始至终,脑子不信,心却也信了。既然你说来南境是寻我,那么,我可否如此猜测,我脖间的刀疤,与你有关,你胸口的伤疤,也说是给自己惩罚,是否,也是与我有关?

往昔都已如此,又何谈余生?苏白,你放过我,我放过你。

三里清风三里路,步步清风再无君。

——

落笔,纸鸢胸口猛地翻涌,吐了一口血,她用手捂住嘴,可是还是有血一滴滴的从指缝流出,落到白色的宣纸上,晕染开来。

她赶紧擦掉,却越擦越浑。泪水,与血水融为一体,晕了最后的一句话。她自嘲的笑了笑,原来自己也是可以写出如此文绉绉的文字,之前的那些,自己是不是也都是懂得,自己心,是不是铁做的。

她用带血的手,颤抖的摸着自己的脖间,这道刀疤,横贯脖间,这是多么痛的伤,多么痛的心,能下得了如此之手,过往一幕幕,初见苏白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给他上药,接骨,胸前那利器的深度,也是要命的。既然如此,何苦再次相遇,又是如此境界。竹林中,他诉说他来南境目的,诉说胸口的伤,诉说愉悦和悲伤,此刻,她全然明了,原来,竟是自己。可笑,太可笑了。

既然死了一回,那便一切了断,他是他,她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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