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连忙拿出怀中的蜜饯匣子,挑出一枚桃脯喂江氏含在嘴里。
好一会儿,江氏才缓了过来。她对着贺方温婉一笑,眼角也不知是因凄凉还是因『药』苦而微有泪痕。她道:“老爷不必担心,这『药』只是补身子的。”
说着她牵起贺方的手往内屋而去。一路走,一路将今日老夫人和她所言之事娓娓道来。
“真是胡闹!”贺方听了之后心中不免生气,只是从中兴风作浪的是他自己的娘亲,他并不好说什么,憋了半天还是终于忍不住吐出这四个字来。
“老爷请息怒,多亏后来雁姐儿的一番话,倒是改了老夫人的主意。”江氏柔柔地安慰道,便又将贺疏雁曾说过的话搬了出来。
听到自己女儿的说辞,贺方顿觉老怀大慰,总算这件事情没有任由贺老太君意志所摆布,而变得更加难以收拾。也多亏了自己那人小鬼大的大女儿在这等险恶的境地里还能找出有效化解危机的话语来。
“可不是吗。”江氏也与有荣焉。只是她眉宇间的神『色』飞扬,还未及半刹便又低落下去,凄然道:“此事虽暂时得以推脱,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老爷毕竟不可膝下无子,雁姐儿也不能没有个兄弟。是以妾想着索『性』便找个好大夫来替妾看看,也争取好早日为老爷诞下麟儿。妾也算得是对得起贺家的列祖列宗了。”
听着自己结发之人的柔柔话语,贺方只觉心中郁沉难当,当下便抓住了江氏的手,反复摩挲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夫人,你受委屈了。”
“妾不委屈。”江氏神『色』淡淡推开了贺方的手,折身在一边坐下后眉目间却首次『露』出了些微悲『色』。“老爷可知,妾这些年来竟一直被人以『药』物戕害。”
“夫人,你说什么?”贺方大惊。
江氏便将艾小太医的诊治结果一一复述了出来。贺方越听,面『色』越沉,听到最后不知不觉已紧紧捏着茶盏,连骨节都发白了。
“竟有此事……岂有此理!”贺方怒道。随后反应过来自家夫人之前为何会将屋内所有摆设尽数换过,不由得问道:“那夫人可曾查出什么端倪来?是谁做下此事?”
江氏看着他眉间微动,一霎那间悲『色』无限凄婉动人。她就这样以一种寻求帮助般的眼神看着贺方,只看得后者心中又软又痛。可是良久之后,江氏却还是扭开了头,轻叹了一声道:“没有。妾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没有查出来?”贺方疑『惑』地重复了那句话,眼中神『色』闪烁不定,一脸的将信将疑。
“夫人,你不是没有查出来,而是已经有了答案。”没多久后贺方摇了摇头,语气肯定的说道。他太了解自己的夫人,了解她的手腕和能力,也了解她的品行和『性』格,若是真的没有查出来,江氏必然不会是如今这副力图粉饰是非的样子。而是早就向他求援,让他帮着分析情况,推断答案。
而此刻江氏的神情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不是没有查出来,而是查到了不得的人身上。
而在这贺府一亩三分地里又有什么人对江氏这个主母来说是动不得,甚至连说都不敢说的呢?答案只有一个——贺老太君。
想通这处关节的贺方更是愧疚难当,他伸手去握着江氏的手长长叹了口气,却始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江氏见自己的丈夫洞悉了个中情由,倒也不曾暴跳如雷,指责自己是在污蔑老太君,而是一幅力图安慰自己的样子,心中早已酸楚难当,不知不觉就滚滚落下泪来。
“夫人。”贺方见状更是心痛,伸手替江氏搵却眼泪。江氏却赌气般扭开头去不做理会。“夫人。”何方心虚地又叫了他一声。
江氏终于按捺不住气道:“我自嫁入贺家又何曾做错过什么,对她又哪里不是毕恭毕敬?女子七出我犯过哪一条?就算我有错,尽可发落我,便是要休要弃,悉听尊便!可为什么却要断了我做母亲的可能呢?!”
“我究竟是有哪里对不住她?从进门起就仗着个杜姑娘对我百般刁难,如今也不肯正眼看我和雁姐儿一眼。这究竟还要我做到什么样子?是不是要把我的『性』命赔上,她才肯善罢甘休啊?!她怎么能这么狠!怎么能这么狠!”
贺方见自己素来强势开朗的妻子时刻哭得跟泪人一样,自己早已被这强烈的感情冲击到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菱儿……”贺方喃喃地唤出了当年他们新婚前后柔情蜜意时的爱称,伸手揽住了自己妻子正在抽噎的肩膀。
“对不起,菱儿。这些事情……我没保护好你,这是我的错,真是对不起。”他一迭声地道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