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韵闻言有一瞬间忍不住竖起了眉『毛』,可旋即忍住了,只假装好颜笑道:“女诫之事倒是不急,只是妹妹今日听到了一个消息,急着要来和姐姐分享呢。”
说着,也不接下文,一味笑盈盈地看着贺疏雁,似乎在等她追问。
“哦?可是老夫人不是说没抄完不能出门么?妹妹此番前来,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贺疏雁并不接对方的茬,只管逮着贺凌韵“你被罚抄女诫兼禁足”这个痛脚猛戳。
“姐、姐!”贺凌韵毕竟只略小贺疏雁数月,城府哪里能有多深,被贺疏雁一戳再戳,当场破功,忍不住气叫了起来。
“嗯?”贺疏雁晲眼看她,多年太子妃积威骤然放开,瞬间气势凛然。
贺凌韵哪里是这份气势的对手,不禁瑟缩了一下,若不是坐着,只怕膝盖也软了,更别说之前的怒气,早被抛去了九霄云外。
只是等她略定了定神再看自己嫡姐,依然那副温和浅笑的柔婉形象,再想到自己刚才刹那间的失态,心中无名之火忍不住又蹭蹭窜了起来。
“贺疏雁!你这算什么意思?!”贺凌韵跳了起来,指着自己嫡姐大声叫了起来,“我好心好意来给你传消息,你居然吓我?你、你居然敢吓我?!”
“妹妹何出此言?”贺疏雁『迷』『惑』地看向对方,“我说了什么吗?不也是好心提醒你禁足期间莫要『乱』跑,怎么就吓你了?”
“你、你……”贺凌韵一时语塞,脸上又感觉火辣辣的,当下娇蛮脾气上来了,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一边的冰纹月牙桌上,举起飞天霁蓝釉茶壶就往地上砸。
一个还不够劲,连着把配套的四个茶杯也一气砸碎,方才恨恨停手。
贺疏雁眉目不动,淡淡看着贺凌韵:“妹妹消气了?”
“没消!”贺疏雁不问还好,一问却又勾起贺凌韵的火来,她梗着脖子回答着,转眸看见长几上的哥窑青瓷美人斛,脚步一转就往那扑去。
“那可是龙泉冰裂瓷,工艺失传已久,砸一个便少一个。更何况这是父亲爱物,转赠于我。”
贺疏雁慢条斯理的话刚说完,那砸一个便少一个的美人斛“哐当”一声,香消玉殒。
贺凌韵仍不罢休,红着眼挑衅地看着贺疏雁。却见贺疏雁娉娉婷婷地起身,衣纹一丝不『乱』地缓步走到自己面前,然后——扬起手,一个巴掌扇下。
“啪”好清脆一声响。贺凌韵被打得头都不由往一边偏去,鬓发散『乱』,钗环横斜,白嫩的脸颊上瞬时浮现五个指印。
“你……你居然敢打我……?!”贺凌韵不敢置信地问道,声音颤抖着,甚至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我为何不敢打你?”贺疏雁打完那一掌,好整以暇地往一边的圈椅上坐下,不以为意地反问道。
“你……你居然打我!”贺凌韵简直要疯,亮出十指尖尖丹蔻,拎着裙子就要往贺疏雁身上扑,却被绯雁和雪鸢一起奋力拦下。
贺疏雁见绯雁敏捷,一时吃不了什么亏,方才凛凛一笑道:
“论伦理,我是嫡你是庶;论年岁,我是长你是幼;论身份,我是尊你是卑。我管教你是天经地义。
怎么,妹妹从来没把这个现实当做现实吗?“
“你……贱人!贱人!”贺凌韵尖利的哭骂声直冲屋顶。
这么多年来她的姨娘杜紫芊深得老夫人的喜爱,连带得贺方也因老夫人的关系而不由厚爱几分,加之正牌夫人江采菱『性』情疏朗,素来无心于妻妾倾轧勾心斗角之事。
嫡长女贺疏雁又是个对自家人心软到几乎糊涂的主,贺凌韵自出生以来,实实在在未曾受过任何委屈。同样,也鲜少有人在她面前提及嫡庶之别。
此番贺疏雁句句针针见血毫不留情,倒把小姑娘素日里自欺欺人的一张假想戳得千疮百孔,怎会不痛到抓狂?
“贺疏雁,你别以为你又有多高贵!你就是个贱人!贱蹄子!嫡女,嫡女又怎样,还不是狐媚子一个!就知道勾着太子哥哥!你不要脸!活该被他压!”
一道华影倏然从贺疏雁身边掠过,香风激『荡』之下,绯雁和雪鸢顿觉自己被人推了开去!
然后又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贺凌韵整个人斜斜摔了出去,扑到地上,嘴里动了动,吐出小半口血和一颗牙来。
“母亲!”贺疏雁这才看清来人是自己母亲。
只见贺夫人江氏气得全身直抖,指着地上的贺凌韵说不出话来。
“母亲且息怒。”贺疏雁连忙上前搀扶,一手轻抚江氏的背部给她顺气。
此时被甩在后面的红绡碧翡也连忙赶了过来,一个扶着江氏往正位坐下,一个捧来了温热的茶水。
江氏接过茶盏,心头气依然不平,看见那边地上贺凌韵呜咽着瑟瑟缩缩要起来,反手一把就把茶盏掷了过去!
贴着对方的鼻尖砸在地上,哗啦碎成一片,几枚大点的残渣反跳上来,又给那张青肿起来的小脸添上数道淡淡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