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捧着一床被子跟在张雁落身后,稍微有点阅历的人都知道这是专门用来包裹英灵的百福被。原以为张雁落小小年纪,未必知道这些礼数,却不想她不但知道,还做得这么全。张家的家丁跟在张嬷嬷身后,低声吟唱着招魂曲,要把他们的大将军的魂魄叫回来,使其得到死后的安宁,使其得到最后的宁静。
“不孝儿孙张家雁落恭迎祖父张中回家!”张雁落第三次跪下时,扬声说道。
“不孝儿孙张家雁落恭迎祖父张中回家!”一路三跪九叩,张雁落的额头早就磕出了血,但她却像是毫无所觉似的,动作依旧到位,声音依然洪亮,略显纤细的身材在孝服的包裹下越发的单薄,目睹着这一切的人都忍不住闭上了嘴,这样一个懂礼孝顺的姑娘,真的会是暴虐成性滥杀无辜的人吗,或许流言有误。
“不孝儿孙张家雁落恭迎祖父张中回家!”张雁落又跪下了,当着街道两边的人的面,重重的磕在地上,张嬷嬷抱紧了百福被,已是泪流满面,她多想阻止自家小姐,但她不能,这是小姐在行孝礼,便是陛下来了,也不能阻止。同样红了眼眶的还有张家的家丁,他们都曾跟着张中浴血沙场,退下来后,也不曾忘了初心,原以为还有许多时日,可以和张中看着张雁落崛起,却不想张中走了。
被张家人感染,原本只是来凑热闹的路人们都沉默的低下了头,不忍看一个小姑娘三跪九叩,不忍看她娇俏的脸蛋被尘埃沾染,而她清晰无比的声音从他们的耳朵传到了他们心里,叫他们都记住了张家雁落的名字,记住张家还有一个她。
张雁落磕得额头流血不止的时候,终于和抱着张中尸体的落岩会面了。
这一刻,围观人群都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这下,张雁落不用再三跪九叩了,虽说她这是在行孝礼,但她只得十五岁,这么个年纪,受这份罪也实在是可怜。
“张家雁落?”落岩早就听过张雁落的名字,沉默寡言的张中谈起自己的孙女来,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她一直很好奇这个承载了张中所有希望的女娃子是个什么模样,今日一见,果然没让她失望。世人多健忘,孝礼该有的三大礼数,都被遗忘得差不多了,张雁落小小年纪却做得如此周全,可见她是出自真心真意,想要给自己的祖父死后最大的体面,单就这份心意,张中就没有白疼她一场。
“张家雁落谢过落岩首领高义!”张雁落说着,跪下给落岩行了一个大礼。
落岩赶紧伸手虚扶,在张雁落站起来后,把张中的尸体交到了她手里。
张雁落抱着祖父的尸体,一瞬间泪流满面,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发泄了出来,张嬷嬷也哭得脸都湿了,却不忘把百福被放到张中身上。落岩在张中的嘴里放了一颗定尸珠,可保尸体十年不腐化,因此,张中此刻像是睡着了一般,只他全身都被落岩用白布包裹,不曾露出容颜,是以,没人知道落岩的馈赠。
但张雁落却能感受到张中的不同,落岩日夜兼程的送张中回来,便是路上不曾停顿,也耗费了不少时日,张中的尸体早该发臭了,她却闻不到半点尸臭味,除了定尸珠,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够保全遗体。落岩把张中交给张雁落后,就翻身上了马,准备带着她的手下离开,张雁落却叫住了她,“我们还会再见的!”
“若是如此,我期待!”落岩明白张雁落的意思,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