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贵的女皇缓缓走过,一直走到被巨大屏风包围着的主位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
气度沉稳从容,而且尊贵无比。
她的眉目极美,肌肤细腻精致。纵然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外面看上去却不过三十出头,那姣好的面容却丝毫看不出岁月该有的痕迹。
一众五体投地的人中,唯有一人是抬着头看向她的。
那便是中臣镰足。
女皇微微抬首,望向他的眼睛,目光轻描淡写地掠过。
“众卿家请继续吧。”她说了声,声音如潺潺流水般流过众人心头,随后,她侧身坐在主席宽大的椅子上,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披下来。
席间再次奏响了乐曲,宴会的气氛逐渐达到了高潮。有两三个公卿站起来,开始搂着舞姬跳舞。在这还是春寒料峭的春宵里,沸腾着笑声、歌声、觥筹交错声。
中臣镰足还是与这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他一个人喝着闷酒,偶尔转头看看身份尊崇的女皇。
说起来,他和这位女天皇的私交颇深的。
先皇舒明天皇在世时候,很赏识中臣镰足,时常邀请他到宫中讨论政事,也经常留他在宫中吃饭。
一来二去的,他便结识了宫中的诸多女眷,现在女皇,当时还是皇后的宝女王便是其中之一。
她对中臣镰足也颇为看中,再加之他容貌俊朗,为人风雅。而且舒明天皇年老体衰......
中臣镰足本就是个情场浪子,勾搭他人妻女这种事怎么可能放过,对方天资绝色,又是身份尊崇的皇后。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有两三年,舒明天皇意外过世了,宝女王也摇身一变从皇后变成了天皇,两人便没怎么来往了。
时隔三个月再一次看见她,艳丽的容颜未改,只是她身上的气势,从一开始的贤良淑德感,变成了现在尊崇高贵感,隐约还有点盛气凌人。
在他的印象中,宝女王是一个姿色美艳,且极有心计的女人。眼下虽然当了天皇,但朝廷上苏我入鹿权势极大,皇权旁落。想必她不会甘心于一直被一个臣子压制,两人势必会有冲突,一场腥风血雨估计免不了。
中臣镰足叹息了一声,举着酒杯喝了一口,随后楞了一下,因为他看见女皇朝他挥了挥衣袖,如血般鲜艳的颜色深深刺进了他的眼里。
“诸位卿家...”女皇站起身子,一身红裙在灯火的映衬下如秋日的枫叶般夺目。
“今夜如此高兴,不如请中臣大人为诸位赋歌一曲可好。”说完,她淡然的目光移到了中臣镰足身上,弱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中臣镰足赶忙站起来拱了拱手,勉强露出苦笑说:“皇上,请饶了我吧......”
“这你就要看看众卿家放不放过你了。”她淡淡笑着,声音极其好听,但是却令中臣镰足感到了寒风入骨。
席间喝高了的大臣们纷纷拍着手,一股脑地在起哄。
“素闻中臣大人风雅,今日可得让我们开开眼界......”
“不留也行,你多喝点酒,不喝倒下别想走。”
“算了,别写什么诗词了,讲个风流故事来听听。”
说要讲风流故事的这位是中大兄皇子,女皇的亲儿子,素来崇拜中臣镰足的风流事迹,并以此为榜样。
他环视一周,指着中臣镰足说:“这人讲的风流故事得跟真的一样,大家不想听一听吗?”
“好啊,好啊!”
“讲快点!
“我们洗耳恭听......”
你让我在你妈面前讲风流故事?你这是嫌我被罢官了还不够惨是吗.....
中臣镰足窘迫得脸色一片通红,慌忙摇头说:“我不行了...醉了...醉了......”
中大兄皇子很不高兴,想个小孩一样不依不饶地追问:“你以前不是经常给我讲的吗,为什么在这酒席上不能讲?这酒席上除了我母后都是男人,有不方便的人在场吗吗?”
风流故事的主角就是你妈啊......中臣镰足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灌了一口酒,缓缓走到席间,朗声唱道。
[你行走过暗红色紫草生长的野地,徘徊于猎场。]
[猎场的守卫是否瞧见,你朝我挥舞衣袖?]
这一首和歌,既是给了诸位起哄的大臣一个交代,也算是回应了女皇朝他挥衣袖所暗示的话语。
“啊,这不行……”
“对啊,太没意思了,中臣大人还是讲风流故事吧......”
诸位大臣不满意,纷纷拍手起哄。
中臣镰足无奈之下,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放到女皇身上。
女皇淡漠的视线扫过全场,淡淡地开口:“中臣大人,众卿家似乎很不满意。”
中臣镰足只能跪倒在地上,一脸罪该万死的神情:“臣才疏学浅,实在是无法继续了。”
女皇凌厉地瞪了他一眼:“我罢你的官,希望你在家好生反省,你可曾有反省过?中臣镰足,你该当何罪?”
充满了威严的声音瞬间压低了宴席山上的喧闹,诸位大臣纷纷朝中臣镰足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中臣镰足以额抵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女皇双手负在身后,澄澈的眼睛缓缓转动,目光环视整个宴席。过得片刻,她漠然地转过身子,冷冷道:“中臣镰足,随我来领罚。”
高贵的女皇陛下头也不回,走到了巨大屏风之后。
中臣镰足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紧紧跟着走了进去,丝毫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