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前的众人饮酒作乐,屏风后却又是另一番景致。
原本诚惶诚恐的中臣镰足走进来后,神情轻松地跪坐在地上,俊美的脸上,丝毫没有了方才的慌张。
而风华绝代的女皇,则是盈盈跪倒在他的身边,雍容威严的仪态上,有一丝小小的埋怨。
她看着中臣镰足,质问道:“为何三个月都不来找朕?是不是在心里怨恨朕罢了你的官?”
“绝对没有...”中臣镰足摇头否认,迟疑了一下,答道:“毕竟皇上您现在身份尊崇,我怕给您带来麻烦。”
“麻烦?”女皇平静的语气中泛着一丝涟漪,讥讽道:“朕还是皇后那时,又不见你怕给朕带来麻烦?”
“那不同啊...”
“有什么不同?”
先前你有丈夫啊......中臣镰足在心里嘀咕了句。
“为何不回答朕的问题?”
“皇上...这......”
“先前缠绵时叫人家宝王女,现在有了新欢,就叫人家皇上了么?”
中臣镰足苦笑道:“我哪有什么新欢啊?”
“那位经国夫人不是吗?”
“那已经被苏我入鹿抢走了啊。”
女皇的目光闪烁了几下,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她又问:“苏我福姬呢?”
“这...有些复杂。”中臣镰足除了苦笑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屏风围成的小空间里寂然无声,明亮的松油灯映着阴沉月色,半掩的屏风内一片迷幻的绯色,榻上人影绰绰约约。
“大郎,你告诉朕。”女皇看着他,神色渐渐肃然:“那苏我福姬,你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只是玩玩?”
中臣镰足思考了一会,答道:“父亲的命令罢了。”
“那就好。”女皇展颜一笑,她微微眯着眸子,慵懒地舒展了一下柔软的身子,笑着问:“接下来,中臣大人准备好接受朕的惩罚了吗?”
女皇抬起头,迷离地问:“大郎,你怎么了?”
“我可能是醉了,有些头晕。”
“那让朕来服侍你吧。”
“大郎...”女皇软软地趴在他身上。
“你一定要取得苏我入鹿的信任,等到那时,里应外合......”
“这天下...只能是朕和你的......”
即便是时代大乱朝不保夕,却仍想纵情和沉溺于寻花问柳饮酒作乐上。
但又有一种无边的孤独感,能想象到深夜静谧时,自己一个人似醒非醒地对着明月浅酌一杯。那种寂寥,是明知现实会如何,却知道自己在时代的浪潮下无能为力的悲哀。
与其徒劳挣扎,不如顺其自然,被时代的车轮碾于其下,就像是浮华一梦,最后一无所有,留住的只有当下的不真实感与历史洪流下的癫狂。
我好像不属于这里......但我应该在哪里?
他又再次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每当他往深里去想的时候,头就会疼得让他满地打滚,根本就无法追寻下去。
他一次次地寻找答案,又一次次被击倒。这条路没有终点,永远没有终点,那永远极其遥远。
“哐当”
屏风外响起了酒杯跌落的声音。
中臣镰足从癫狂中醒来,他看了看趴在自己身上的尊贵女皇,再一次产生了严重的失真感。
以往种种糜烂的记忆漂浮眼前
不,不是这样的。
那不像是自己的记忆,更像是被莫名的力量强行塞进了自己的脑海,以至于无时无刻都有一种割裂感。
就好像自己只是在戏台下,看着别人在表演一样。
“皇上,有人听着,我要回去了......”
中臣镰足挣扎着坐起来,整理好衣服,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
女皇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眼中似有大雾漫过。她穿好散落一地的衣服,冷冷道:“刚才是谁打碎了酒杯?”
“皇上...”一名侍卫跪倒在屏风的入口前,惶恐道:“请皇上恕罪。”
她冷冰冰的眼神中陡然添了几分杀意,漠然道:“自己掌嘴,明天若朕还看到你有一颗牙齿,朕便杀了你全家!”
随即,屏风里响起了“啪啪”的掌掴声,从一开始的响亮,到逐渐软绵无力,最后只剩下了侍卫如濒死动物一般无力的喘息。
中臣镰足从宴席里出来时,本来淅淅沥沥下着的雨又大了几分,这时他忽然想到:如果现在去苏我福姬那,会怎样?”
也许,她这段时间对自己冷淡,或许只是一种考验也说不定。
她应该想让自己知道,她可不是那种一听到自己名字就会自动贴上来的女人。
而且,今晚面对女皇想要欢好的请求,自己把持住了,这或许也是上天对自己的考验。
中臣镰足心想,在这样寒冷的雨夜去拜访的话,即便心肠再冷漠的女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这个想法越来越坚定,他抬脚踏过御所泥泞的道路,往女眷居住的那块区域走去。
来到房门前,他带着前所未有的决心,敲响了拉门。
出来开门的女官透过黑暗,看到一身酒气站在漏雨屋檐下的中臣镰足,惊讶道:“中臣大人,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想见一见福姬大人。”
“这可不行,太晚了,而且容易让人误会。”
“拜托了,就看一眼,请让我见见她,听听她的声音……”
“可是隔壁的女眷都还没睡,御所里的房子隔音又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