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情形,美人是看不了了。”侯方胥笑道,将手从我的肩膀上移开。
我不着痕迹地将与他之间的距离拉大,笑道:“段郡主就在前面,侯公子不看吗?”
他瞥了我一眼,斜倚在了柱子上,朗声笑道:“我更爱看美人的真容。”
我的心微微下沉。
他能够看出柒爷与南平世子的功力,也能看出汐筠有易容,他的武功绝不下于汐筠,甚至可能不下于柒爷和南平世子。那我脸上薄薄的一层面具,是不是也早就被他看破?
“不好了!”一个侍卫急急忙忙从门外跑进,他跪在地上,双手抱拳,低垂着头,声音在颤抖,“王爷遇刺了!”
---宽大的裙摆从树枝上滑落,我的发丝随意而漫不经心地披散在肩头,手中翠绿色的笛子极长,衬得肌肤如雪凝白。
我伸展了一下右手,紫色泛着丝绸独有冷意的布料沿着我洁白的手臂滑落。
微风吹拂过我赤着的玉足,带来些许的凉意。
我将手肘靠在了树干上,侧头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我偏过头,微微一笑:“南平世子这是看痴了吗?”
他在树下微微仰起头,冷冷说道:“淑媛娘娘一向在闹中取静。”
我轻声嗤笑,唇畔的笑意波光流转:“世子说话,也一向让疏影分不清是讽非讽。”
他眸光沉静,来到我所在的树下,斜倚在了树上。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倾斜而下,为他镀上了薄薄的一层金光,为他幽深的暗蓝色的服饰添了几分暖意。
“段王府忙着追查凶手,淑媛娘娘却一个人躲在了僻静处。”
我轻轻笑了起来,清冷的笑意染上眉眼,嘴角勾勒出了淡漠的笑意:“这一回,世子才是最大的嫌疑人。疏影,乐得清闲。”
“娘娘很高兴?”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面,俊冷漠然。
我轻轻晃荡着脚,轻笑道:“不然呢?”我笑眯了眼,眸光微深,“世子,可是凤栖国的人。”
“娘娘不是个随波逐流之人。”他抬起眼看向了我。
我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开口:“疏影只知道,此事与我无关。”
“呵,”他轻笑一声,薄凉的唇勾勒出了清冷的弧度,“娘娘心中,明明另有疑虑。”
“但至少,现在卷入这件事情的,只有世子一个。”我微微一笑,眸光疏冷,“疏影绝非自找麻烦之辈。”
“娘娘。”他略微偏过头,他俊冷的侧面模糊在了光影中,“身为皇族中人,就没有一件事,是与你无关的。”
我嘴角的笑意渐渐疏冷,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隐约间,有种不安。
与内心相对应的,是喧闹声,来自我们一群人所住的厢房。
“诩……”洛霞来到我的身侧,看到了树下意态甚为闲适的南平世子,神情微微有所变化,然后将所有的情绪收敛,淡淡说道,“诩儿和汐筠出事了。”
我微愣。抓住了她的衣袖,冷声说道:“我们过去。”
眼前的场景让我有些惊讶。
汐筠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她浑身湿透,冰冷的身子蜷缩在陆风的怀抱中,瑟瑟发抖,她的手紧紧地抓着陆风的衣领,脸色惨白如纸,却极力吐出三个字:“救诩儿。”
“南平世子。”水欣念出了这四个字,她的嗓音轻柔,柔美的脸上却无半分笑意,反而柔弱中,生出让人避无可避的压迫力,“难道这一切是你指示的?”
素来温柔如水的她竟然将矛头直指南平世子。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暴露了她内心对汐筠的担心焦急。
我半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以疏影的身手,绝对不会轻而易举地被人袭击,她当时还在沉睡,所以来不及做出反应。
我并不担心疏影会受伤。这个世界上,能动到疏影的人,寥寥无几。
我担心的,是试图对付我与疏影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疏影不会轻易受伤,但也不代表,对方会等到她苏醒的那刻,任凭她逃跑。
是谁?竟然会与我有仇?那人是想利用我对付疏影,还是想利用我对付小公子?
这小小的段王府,已经开始暗流涌动。
我看向了在林御齐怀抱中瑟瑟的汐筠,眸光中闪过一丝担忧。
汐筠。
她是为了保护疏影,才会被人打伤掉入水中吗?
“现在还与你无关?”南平世子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侧,淡淡问道。
我眸光疏冷清淡,嘴角的笑意却越发冰冷:“谁要是伤我身边的人一分,我就以十倍奉还。谁若敢以岳州之事兴风作Lang,我就教她,有来无回。”
我忽然看见了远远站立着的墨痕,碧青色的阳光照进他的眼睛里,折射出无穷无尽的明墨色。
他的嘴角缓缓地勾勒出了三分清浅的笑意,在这混乱的时刻,他不沾纤尘,飘渺似仙。
却让我的心生出了几分的疼痛。
他转身而去,我下意识地跟上。
行至幽静的拐角处,看到那稍纵即逝于树后的衣角和墨黑色的长发,熟悉的场景让我的心猛然停顿了一下。
“等等。”我出声拦住了墨痕,我的手缓缓收拢,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带来略微的刺痛。那是一双月白色的鞋,绣着银色边丝,是残缺的一朵花。
他发色如墨,一身白衣,俊美的侧面永远带着恰到好处温柔的笑意,他微微侧过头,如星夜般璀璨的眸子只是倒映出薄薄的碎光,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疏冷。
我的睫毛轻颤,一丝清冷的光波流转。我的手指冰冷,只是缓缓收拢。
我的心中有莫名的情绪在涌动,让我几乎压抑不住:“我现在不在皇宫。”
这句话,既是在提醒他,又是在提醒我自己。
我嘴角勾勒出了清冷而悲凉的笑意,是在嘲讽我们之间,永远跨不过的距离。
“墨痕,你就在我的身边,我们还要装作互不相识,彼此疏离吗。”
他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目光悠远,看着我:“诩儿,你希望我出现在你的身边吗。”
他的神情我读不懂。我只想看透他清冷的笑意,疏冷的神情,不要再被他生生地拒绝。
我抓住了他的衣袖,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缓缓点头:“我希望你陪伴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情感,但我知道,在可以任性的时候,拜托你允许我任性一回,将你留在我的身边。
他抓住了我的手臂,将我带入了他的怀抱中,紧紧地抱住。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感受到他全部清冷的气息,都笼罩着我。那清冷,是泛着如水般的温暖,将我全身心都裹住,不留一丝缝隙。
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在他的怀抱中,我的心绪宁静,再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惶恐不安。
---“你又要离开?”我微微皱了皱眉头。
墨痕用扇子轻轻敲着掌心,微微笑道:“这一次不会太久。”
“可是,岳州……”
他纤细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声音淡淡,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我就是在处理岳州的事情。”
“你知道怎么回事?”我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偏过头,嘴角轻扬,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他缓缓点头,淡淡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以你的聪明,迟早会看透的。”
“那你不如现在就告诉我。”我嘴角轻扬,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瞧着我,眸光璀璨如玉,似笑非笑念着我的名字:“诩儿?”他眼底极轻柔的笑意,看得我脸色微微有些发窘。
我抽身离了他几尺远,回头笑道:“你要早点回来。”
我不等他的回应,背过身,离他越来越远。然而我的眉梢染上了薄薄的笑意。
我不知道岳州还会发生什么,但我已经不再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我们一干人等围聚在了汐筠的床边,我的目光不时扫过汐筠苍白的脸色。
“她受了内伤,又掉进水中,才会昏迷不醒。”柒爷原本紧缩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你们不用太担心。”
“柒爷,你可判断出伤汐筠的那个人?”水欣柔声问道,眼中并无半分笑意。
柒爷若有所思地看了她许久,缓缓说道:“不是南平世子。”
水欣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她的嘴唇轻抿,显然,她是相信着柒爷,又有所不解。
“既然不是南平世子所为,柒爷可看出那人伤害汐筠所用的武功?”陆风淡淡开口,他的脸上犹带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泛着冷意。
柒爷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水欣抓住了汐筠的手,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与后悔:“我当时应该陪着汐筠回房!”
柒爷不疾不徐道:“汐筠的武功,在王府中算中上水准,能打伤她,还不动声色将人从王府中劫走,可见,那人的武功远在你之上。”
“比我还高?”水欣微愣,她柔美的面容浮现出了讶异,转而想到了什么。
的确。打伤汐筠不算什么,但能从号称岳州三大府之首的段王府将人接走,还不惊动任何一个侍卫,这才可以表明,那人的武功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