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轩外的红梅都已经谢了,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她拍响门环,福妈将门打开,见到是她,笑容满面的:“我说怎么今天一大早就看见喜鹊在枝头叫,原来是王妃要来,快请进。”
自从兰宫秋在她的诊治下身子日益见好,福妈对她的态度就好得不得了。
“福妈,多日未见,你身子可好?”曲陌走进去,笑吟吟地同福妈寒暄着。
“好好好,能吃能睡的,好得不得了。”福妈关上大门,将她带进正房的花厅。“五少爷,浔阳王妃来了,快出来吧。”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花厅一侧的书房中走出来,兰宫秋一身藏蓝色的打扮,书生气极浓。
看到她,他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我还当你把我这个病人给忘了呢。”
“对不住。”曲陌同他微微颔首,顺手将手中的药箱放到桌子上。“前段时间出了一趟远门,这些日子你可有按时吃药?”
“你是神医,把把脉不就知道了,做什么又问来问去的?”兰宫秋挑了张椅子坐下,冲她伸出手。
曲陌莞尔一笑,从药箱里取出小枕头,放到桌子上,他将手搁到小枕头上面,曲陌开始给他诊脉。
她很仔细地感受着他手腕上传来的脉动,良久,终于收回手,笑道:“恭喜你,身体里的余毒已经没有了,接下来,我会想办法把你受损的心脉修复。”
兰宫秋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那我以后还能练武功吗?”
她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你的经脉受损很严重,而且时间太久了,能修复就已经很不错了,想重新练武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兰宫秋自嘲地笑笑,看着她拿出笔墨纸砚,埋头认真地写着药方的样子,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
曲陌将药方递给他,抿着嘴唇收拾起笔墨纸砚,然后起身道:“兰五少,我告辞了!”
兰宫秋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不能留下来陪我吃顿饭吗?”
曲陌不自在地躲开他的眼神:“抱歉,我还要赶回家陪我相公吃饭。”
“相公?”兰宫秋重重地冷哼了一声,然后起身道。“福妈,让小天准备马车,我送曲姑娘回去。”
曲陌惊讶地愣在那里,回过神之后有些局促地试图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有马车!”
兰宫秋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拒绝,径自在衣架上拿起披风披上身。
兰宫秋的马车十分豪华舒适,拉车的两匹马脖子上都挂着金黄色的铜铃,跑起路来,叮铃叮铃的铜铃声十分悦耳动听,给原本枯燥的路程增添了一抹乐趣。
车厢里的座位铺着厚厚的垫子,柔软的靠枕,坐在里边,就像是一座小小的行宫。
一个小小的取暖用的熏笼摆在角落里,给车厢中带来一股暖意。
曲陌全身上下都不自在地紧缩在角落中,兰宫秋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此时十分后悔自己上了他马车的行为,她真的不应该随便上陌生人的马车,好吧!她承认,他不算陌生人,但他总归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对她曾经心怀不轨的男人。
“我有这么可怕吗?”兰宫秋发现她的紧张,忍不住笑着问。“看你的样子,好像我会一口吃了你似的。”
曲陌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小心翼翼地往车厢的角落里缩了缩。
“看来你是不记得我了!”他有些伤感地说。
“我们……”她疑惑地看着他仿佛很难过的样子。“我们以前曾经见过面吗?”
他“呵呵”地沉笑,却不再开腔,只是一直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看着她,很有些怨夫的潜质。
转动的车轮突然压上了一块小石子,车厢猛地一晃,曲陌的身子顿时随着车厢的晃动向前栽去,好巧不巧地栽进兰宫秋的怀中。
陌生的男性气息顿时涌入她的鼻端。
她惊叫着把他推开,惊慌失措地咬住下唇,面色酡红,满脸羞涩地望着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用力地拍着车厢门,大声喊道:“停车,停车——”
赶车的车夫缓缓地将马车停下,曲陌打开车厢门。
兰宫秋似乎猜到她的意图,慌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曲陌,你干吗去?”
她赶忙将兰宫秋的手甩开,然后跳了出去,匆匆地说道:“我想散散步,你自己回家吧。”
说着,她施展轻功窜了出去,落到地面上未做停留,一路施展轻功向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兰宫秋没想到她对自己竟然排斥到这种地步,不禁摇头苦笑,旋即,看到被她遗忘在车厢中的药箱。
驾车的车夫怯怯地问:“五少爷,咱们是去京城还是回红梅轩?”
“去京城!”兰宫秋淡淡地说出目的地。“浔阳王府!”
曲陌一路冲回京城,一直到进了城门,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站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她突然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从她进京的那一天开始,便是坐在马车上,后来进了王府,她依然是坐马车,至于出城去给兰宫秋治病,依旧是坐马车。
对于街道,她一点都不熟悉。
自嘲地笑笑,她找了行人打听浔阳王府,得到指点之后,她才失魂落魄地向自家王府的方向走去。
搞不好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认识自己家的女人。
不知为何,兰宫秋那落寞的神情总是在她眼前萦绕。
仿佛,她真的应该认得他。
突然,一只手从路边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甩开了这只手,扭过脸去,却看到一张熟悉且惊愕的脸孔。
“陌儿,你怎么了?”秋宛尘疑惑地望着她,看着她脸上失魂落魄的表情,微微地皱起眉头。“我叫了你好几声,你怎么都不理我?”
曲陌紧张地抬手揪住领口:“对不起,我……我没听到……”
秋宛尘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从怀中摸出一条手帕,为她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十分冷静地问:“你的药箱呢?”
这个女人,真的不知道让他说些什么才好,他知道她今天上午要去给兰宫秋看病,现在正是她应该回来的时间,如今她人在这里,药箱却不见了,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若他还猜不到她有事,就白给她当相公了。
“呀——”她经他提醒,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才发现手上空空如也,平常不离身的药箱竟然不在手边,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急着离开兰宫秋的马车,好像把药箱忘到车上了。
她的脸蓦地红起来,哭丧着脸瞧着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秋宛尘笑笑,拍拍她的肩膀:“行了,什么都别说了,下午我去替你拿药箱,以后再想看病,让他自己到医馆来看。”
“医馆?”曲陌莫名其妙的。
秋宛尘扭脸,冲着路边挑了下下巴。
曲陌扭头一看,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走到了被火烧掉的那间医馆的门前。
此时,医馆已经重新盖好了,就连“回春堂医馆”的牌匾都已经挂了出来,一些工匠正在出出进进的忙碌。
她激动的看着身边的男子,若非这里是在大街上,简直想要扑进他的怀中感谢他。
他竟然偷偷地帮她将医馆重新建好,他想必是知道她最喜欢的还是行医济世。
铜铃声由远及近,听到这有些熟悉的铜铃声,曲陌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马蹄踩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嘚嘚的响声,两辆同样豪华的马车一前一后地驶来。
前边的这一辆赶车的是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他扬着马鞭,将车子停下。
后边的那一辆也随之停下,闪电跳下车辕,快步来到秋宛尘面前,抱拳躬身,面色有些惭愧:“王爷,属下失职,没能保护好王妃。”
“没你的事,先回去吧!”秋宛尘无所谓地开口说着,眼神却瞄着从前边那辆马车上下来的男子。
突然觉得这个模样生得十分儒雅的男子怎么看怎么讨厌。
兰宫秋手上拎着曲陌的药箱走过来,俊美的脸孔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曲陌,你忘了你的药箱!”
“谢谢!”曲陌言不由衷地低声道谢,正想伸手去接,一只大手已经抢在了她的前面。
秋宛尘几乎是用抢的从兰宫秋手中拿过药箱,用白眼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然后牵了曲陌的手走向路边的拴马桩,将追风解了下来,然后带了曲陌纵身上马,一驳马头,便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都很沉默,曲陌也很沉默。
很快地,他们回到王府,下马后,门口的守卫上前将马牵走。
他牵了她的手走进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