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二人正在仁心堂陪着穆老夫人说话,忽瞧到高嬷嬷快步走了进来,原来是宫里的小太监来传旨,要穆老夫人即刻前往皇后娘娘所在的坤宁宫觐见。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心儿心中不由得一动,难道是皇上真应允了岳明屹的请求,皇后娘娘才特宣昭祖母入宫?想到这里,她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穆老夫人也不知出了何事,忙换了品服大妆,带着高嬷嬷入了宫。
到了坤宁宫,穆老夫人便瞧到了端坐在正中的皇后沈玉柔,她正望着手中的一枚晶莹通透的玉簪子发呆。
穆老夫人上前行过礼后,她才回过神来,轻轻挥了挥手,便有两名宫女捧来了一个黄花梨六足海棠杌凳来,穆老夫人便谢恩轻轻坐在一角上。沈玉柔见她坐了下来,朝身边的落棋使了个眼色,落棋会意,便领着众人都轻轻退了下去。
沈玉柔见没了旁人,才缓缓说道:“本宫的祖母在时,与老夫人一向交好,论理本宫也该称您一声祖母才是。”
穆老夫人忙起身说道:“娘娘,您这可是要折煞老身了。”
沈玉柔冲她微微摆了摆手,她才又轻轻坐了下来,心中仍不知她将自己宣到这里所为何事。
沈玉柔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笑了笑,说道:“今日本宫将老夫人请到宫中,是想同老夫人商议一下心儿的婚事
。”
穆老夫人闻言不由得一怔,不想竟是为了心儿的亲事,素来听闻皇后娘娘仁善,不想对这个妹妹竟也放在心上。
还未等她说话,沈玉柔便继续说道:“前几日本宫听说杨家已经请了母亲作保山,而穆老夫人也应了杨家的亲事。”
穆老夫人不妨她这么说,忙说道:“沈夫人确实受杨家之托而大驾光临,可不巧老身突发旧疾,此事便不了了之。不知皇后娘娘怎知老身应了杨家的亲事?”
沈玉柔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不管老夫人是应了也好,未应也罢,本宫倒是觉得这是桩好亲事。”
听到最后几个字,穆老夫人不由得浑身一颤,正要说话,却听她继续说道:“杨家是本宫婶娘的母家,虽不是位高权重,却也几朝为官,书香门第。而听说二爷杨墨更是俊逸非凡、温文尔雅,是上好的人选,老夫人难道还不放心?”
她虽仍带着笑,可语气中的仍透出了丝丝的寒意,穆老夫人不由得浑身一哆嗦,便直直跪了下来,说道:“请皇后娘娘明察,杨家与穆家一向往来甚少,穆家对杨家、对杨家二爷知之甚少,并无心高攀。”
沈玉柔闻言微微蹙了眉,说道:“老夫人如此顾虑重重,便是不相信本宫方才所说的话。”
穆老夫人忙说道:“老身并无此意,老身只觉得……”
“老夫人无此意便最好,”不等她说完,沈玉柔便硬生生打断了她,说到,“本宫已经答应了二婶,将穆家四小姐许配与杨家二爷,结二姓之好。”
穆老夫人闻言不由得瘫坐在地上,似有些不相信般直直地望着她,半晌才缓缓问到:“不知沈大人可知道娘娘的安排?”
沈玉柔避开她的眼睛,低头望着手中攥着的梅花玉簪,深吸了口气说道:“老夫人,心儿她不仅仅是您的外孙女,更是沈家的后人,本宫的意思,便是沈家的意思,老夫人难道想违了本宫的意思?”
穆老夫人张了张口,终还是长长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她,说道:“既然皇后娘娘心意已定,又是沈大人的意思,老身不敢不从。”
她虽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平缓,然而沈玉柔仍听出了她话语间的轻微颤抖。沈玉柔的心忽然痛了起来,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缓缓说:“老夫人应也好,不应也罢,此事便这么定了,过几日杨家便会另请保山登门纳彩、问名。”
穆老夫人缓缓拜了下去,颤声答道:“老身谢皇后娘娘恩典。”
沈玉柔摆了摆手,说:“老夫人请先回吧,本宫累了。”
说罢,她便站起身来,缓缓往内室走去,她只觉得头上的凤冠愈来愈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抬手想去扶头上的凤冠,却发现手中还攥着那枚梅花玉簪,而这簪子正是大哥沈伯彦送与她与心儿的姐妹簪。
她不由得心中一痛,手上一松,那簪子便轻轻从她手中滑落了下来,摔在光滑平整的地砖上,伴着清澈的声响,那簪子便碎成了几段四散着飞了出去。沈玉柔的心如同这玉簪,忽涌起些撕裂的疼痛来,不知是为了心儿还是为了自己,她的眼泪终一滴滴落在了脚下冰冷的地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