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在屋内踱着步一面想着:这正是天助杨家!母亲这些年一心只想着为墨儿寻门上好的亲事,不知瞧过多少人家的小姐,都不中意,所以迟迟未定下来。如今看来,竟没有比心儿这丫头更合适的人选了。
从门第上看,杨家是正五品的官职,与穆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更别说墨儿的模样和性子了,这都城是再挑不出第二个了。心儿虽说是沈家的小姐,毕竟也不是嫡出,还是西北长大的丫头,若单单是将她与墨儿放在一起,却是万万不及墨儿的。
这么说来,这门亲事做起来倒也不难。大老爷对心儿的母亲情深义重,想必对这丫头也颇为看重,日后只要这丫头开口,他定不会坐视不管,只消他这国丈大人一句话,那么墨儿的前程便不用操心了。
不仅如此,沈家还有都城几十处的铺坊,城郊几十处的庄子,少不得要分一些给这丫头,那么这些东西,日后便是杨家的了。
想到这里,杨氏嘴角染上一丝笑来,自己嫁入沈府这么多年,常常盘算着沈家的家产,如今倒是来得方便,只要将心儿这丫头娶到杨家,她自然会将沈家的铺坊和庄子带到杨家去。若是母亲知道此事,心中也定然欢喜,真是一箭双雕。
杨氏按捺住心中的欢喜,细细将杂乱的思绪又理了一遍,只觉得并无什么破绽,便暗暗打定了主意,只待日后有机会回到杨府,将事情告诉母亲,母亲定然会做出定夺。杨氏直想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洗漱了歇了下来。
不觉进了冬月,秋露的寒症轻了不少,便开始施针祛毒。每隔七日,大爷穆锦言便带了医箱随着父亲穆齐一同来到百花坞,随后便恭谨的立在一旁,看穆齐为秋露施针。
心儿虽也陪在秋露身旁,可每次瞧到穆齐手中一枚枚细长的银针缓缓刺入秋露的头顶、两鬓与指尖,她都忙转过身去,不忍细看。
秋露反倒比心儿更平静些,她只是紧紧闭着眼睛,咬了嘴唇,硬生生地一针针挨了下来。
待到所有的针都刺入,便有黑红色的血水,顺着银针一滴滴渗了出来。小丫鬟青柳便小心翼翼地拿了干净的帕子将这血水拭尽,每次施针好了,青柳手中的帕子便染满了殷红的印迹。
每次,穆锦言都会在一旁仔细地看父亲穆齐施针的手法,偶尔也会提笔认真的做些记录,生怕遗漏了什么。
他心中也暗暗替秋露捏着一把汗,为了学习这施针的技艺,他也曾在自己身上试过,他知道这细长的针刺入身体时的痛楚。而秋露一个弱女子,却连哼都不哼一声,硬是一针一针生生受了下来。
穆锦言心中不禁泛起丝丝怜惜和钦佩来,怜惜她遭此病症、容颜尽毁,又佩服她坚强隐忍,乐观豁达。他不由得偷偷抬眼多瞧了她几眼,她皮肤光滑白皙,秀发乌黑柔美,若不是五官扭曲,定然也是个容貌秀丽的女子。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忙又仔细望向父亲施针的手。
到了正月,宫中皇后娘娘腹中的胎儿已足月,太医院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大老爷穆齐也整日在宫中忙碌
。到了月底,皇后娘娘诞下了嫡公主,本以为能歇上一歇,可不想太后娘娘发了咳疾,大老爷穆齐不得不仍忙碌着,为秋露施针这事,便交到穆锦言的手上了。
一日,心儿正陪着秋露说话,便瞧到穆锦言拎着医箱进来了。二人忙站起身来,心儿便说道:“可巧说到哥哥,哥哥便来了。”
穆锦言也笑了笑,问:“哦?在说什么?”
心儿请他坐下,亲手捧了茶,说:“哥哥你有没有瞧到秋露姐姐的眼角和嘴角不似从前那么斜了?”
穆锦言闻言,搁下茶杯,细细端详了秋露的五官,眼角与嘴角真的不如从前那么扭曲了,隐隐露出些柔和的神情来。他便点点头,说:“听心儿这么一说,秋露姑娘似乎是好了不少。”
秋露起身福了个身,轻声说:“要多谢穆大人与大爷这些日子对秋露的救治。”
穆锦言忙站起身还了礼,说道:“治病救人本是医者分内之事,何况秋露姑娘与心儿情同姐妹,穆家便也是秋露姑娘的家,秋露姑娘无需多礼。”
心儿也说道:“姐姐,哥哥说得对极了,姐姐便只将穆府当成自己的家好了。”说罢便拉着二人坐了下来,二人却都不再言语,都只垂着头。
半晌,穆锦言才回过神来,轻声说道:“秋露姑娘,那便施针吧。”
见她躺好了,他便拈出一枚针来,在秋露的头顶缓缓刺了进去。秋露仍闭着眼睛,可眉头却不由得微微蹙了一下。
穆锦言手不禁一紧,轻声问道:“可刺痛了姑娘?”
秋露睁开眼睛,对上他暖暖的目光,缓缓说:“也不知怎的,近来两次施针时,每次针刺入时都隐隐作痛,倒是比从前要疼些。”
穆锦言停了手中的针,说:“终究是我技法不如父亲娴熟,才刺痛了姑娘。”
秋露轻轻摇了摇头,说:“并不是大爷的缘故,只是这两次才有的,前几次大爷施针时并不觉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