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夫人静静地望着那满月,缓缓说道:“老爷在世时,每逢中秋,便带着全家到映月阁中来赏月,老爷总是喜欢瞧着他们兄妹四人吵闹说笑,一面带着笑,一面与我二人对酌
。不想转眼间二十年就过去了,如今却只剩下我与大爷还在。”
大老爷穆齐也有些动容,说道:“待到天晚,父亲母亲回去之后,我们兄妹四人仍不舍离开这映月阁,尤其是梨乔与梨苏,一年只有不多几日才能到外园来,更不舍早早回去。我们四人便趁着父亲、母亲回去后,便肆意吟诗作对、吃酒欢笑。”
“我如何不知道你们留在这里做些什么?”穆老夫人笑道,“只不过知道你们难得热闹一日,也不愿去管而已,只是私下里还是遣了婆子好生看着你们。”
穆齐也笑笑,望着窗外的月亮,缓缓说道:“只是再回不去那时的光景了”
穆老夫人望着他,轻叹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自古就是这个道理,谁也不保日后会如何。”
穆齐点点头,没有开口。
穆老夫人抬眼瞧见众人神色都有些凝重,便笑道:“你们兄妹几人正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如何像我们一样凝着个眉?”
穆锦言、烟婉姐妹三人闻言都笑了起来来,三小姐烟紫笑着说道:“明明是祖母触景生情,神色凝重,却见不得我们几人凝眉的模样,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众人都笑了起来,大老爷穆齐忙说道:“烟紫还是这般尖牙利嘴,怎可这样同祖母说话,失了体统?”
穆老夫人敛了笑,说:“无妨,我们如今虽回了都城,可烟紫她们兄妹几人自小便长在西北,虽也时常提点着,可终归是自由惯了的。如今我年纪也大了,倒也不喜欢孩子们那些扭扭捏捏的拘束样子,这样说说笑笑岂不是很好?”
穆齐接着说道:“只要母亲喜欢,她们姐妹在府内这般说笑倒也无妨,可……”他欲言又止。
穆老夫人如何听不出他担心什么,便缓缓说道:“她们姐妹几人的性情你如何不知?不过是哄我老婆子开心而已。若是见到外人,自然知道分寸。再者,府里的几位嬷嬷都是老人了,有她们教导着,她们姐妹定然不会比旁人差。”
穆齐点头说道:“母亲如此说,儿子便放心了。”
穆老夫人笑笑,说:“她们姐妹三个你尽管放心好了,只交给我便好。倒是锦言,如今已过了弱冠之年,他的亲事,我们也该留意起来了。我还是那几句话,不管她家境如何,只要性情、品行是上好的,便好。”
见他点头应了,穆老夫人继续说道:“从前在西北,锦言一心钻研医道,日日只跟着你四处行医,已过了说亲的年纪,倒是耽误了。如今我们回到了都城,此事可不能再耽搁了。”
穆齐忙说道:“母亲所言极是。”
穆老夫人望了望众人,忽瞧到大小姐穆烟婉,便说:“说到亲事,我倒想起来了,我们与钱家也该商议商议了。”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都望向了大小姐穆烟婉,她早已红了脸,垂下头摆弄着手中的绡帕。
心儿不明就里,望向三小姐穆烟紫,只见她满面含笑,见心儿不解得望着自己,忙用帕子掩了嘴,在心儿耳边轻声说道:“大姐已经许给了钱家
。”
“可是钱伯父家?”心儿也小声问道。
穆烟紫点点头,说:“是方远哥哥。”
心儿恍然大悟,也抿着嘴浅浅一笑。方远哥哥正是草庐书坊钱伯父的长子,自小便随着钱伯父往返各地的书坊分号,常在西北,与穆家兄妹几人感情甚笃,情同手足。不想他竟然与大姐烟婉定了亲,倒是青梅竹马的一对璧人。
心儿正想着,却见穆老夫人环顾众人,说道:“难得今日人齐全,儿孙承欢膝下,老婆子心里高兴,来,你们陪我吃上一杯。”
众人忙举了酒盅,穆齐与穆锦言二人一饮而尽,其他旁人各自浅浅抿了些。
穆烟紫放下酒盅,笑着说道:“若说人齐全,祖母可说岔了,还少了一人呢。”
众人不解,问道:“还少了什么人?”
只见她眯着眼睛,说道:“难道祖母忘记了,您还有一个外孙。”
穆老夫人闻言笑了笑,说:“果然是老糊涂了,竟然把弢儿给忘记了。”
大小姐穆烟婉瞧到心儿有些纳闷,笑着说道:“四妹妹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多了一个表哥。”
“表哥?”心儿忽然想到大老爷沈青正曾说过自己多了一个郡王表哥,便问道,“可是幸郡王?”
穆老夫人不妨她知道此事,也有些诧异地问:“心儿也知道此事?”
心儿点点头,说:“心儿在沈府时,曾听大老爷说到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