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交小麦的粮库在河寨政府北侧,距离双河村十里路。近几年粮食价格偏低,为了平抑粮价,粮库以每斤高出市场价格几分钱收粮。就是为了多卖那几分钱,粮库的收粮指标成了香饽饽,你争我夺,最后分给徐永家的指标是两千斤。
吃过晚饭,徐永和徐国瑞开始称麦子。徐国瑞做事很认真,每袋都在102斤以内,一共称出二十袋麦子,整齐地摆放在厢房里。
“早点睡觉,明天我们要起大早去交麦子!”交了麦子拿到钱,就能去请李校长吃饭,商量去平头中学代课的事,徐国瑞有点期待。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的徐永很感慨,靠种地真是不行,一斤麦子不到八毛钱,两千斤麦子才卖一千多块。怪不得小佛爷那帮人瞎折腾,这样的收入,哪个年轻人肯老老实实种地?
想到小佛爷,徐永摇了摇头,这家伙可真怂,怂到挨了打不敢声张。单涛说得对,他不敢报警,也不敢追究,表面上很凶,骨子里却是个胆小鬼!
栗园村,小佛爷的家中,一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正在低声说话:“大哥,我查出来了,昨天咱们揍过一个叫石文武的小子,沙坨村的。他有一个好朋友,叫单涛,你听到的涛子,会不会是他?”
“石文武?那小子能有多大?”小佛爷皱了皱眉。
“小学毕业,九月份上初中,他有两个一块玩的死党,一个叫徐永、一个叫单涛。”
“扯淡!我会打不过几个小孩子?我身上的伤是几个小学生打出来的?你怎么不找几个幼儿园的孩子来糊弄我?给我滚蛋!”小佛爷破口大骂,高高兴兴来邀功的青年红着脸离开。
朱涛、罗洪没处去找,好不容易查到的徐永、单涛又被大哥否了,这追查仇人的破事费力不讨好,不干也罢!青年跑出院子,很快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屋子里,小佛爷叹了口气:“栽了就是栽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找谁报仇?拉几个小学生糊弄我,去泥玛的好兄弟!”
夜是同样的夜,每个人的感受却不同。
徐永睡了个好觉,凌晨四点起床,依然神清气爽。爸爸徐国瑞套车,徐永把麦子一袋袋搬上牛车。老牛甩了甩头,拉着大车出发。老牛的速度很慢,只能早点出发,争取排个靠前的位置。
徐国瑞有点犯困,让徐永赶车,他蜷缩在大车上,打起了瞌睡。老牛走走停停,到了最后,为了给老牛减少负担,徐永干脆下车步行。早上七点,终于赶到了粮库外。
起个大早、赶个晚集,粮库外已排起了大长队。一片焦急的等待中,早上八点半,粮库的大门打开,一辆辆大车赶进去,有的顺利交了粮领钱出门,有的则失望而归。
徐永的记忆里,没有卖粮的经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啥有的车把麦子又拉了出来?
徐国瑞低声解释:“有的麦子晒得不够干,有的麦子有坏粒,检查出来后,就会被拒收。”
原来是这样!徐永心里涌起不好的感觉:“爸,我们的麦子不会被拒收吧?”
“我们的麦子是我和你妈晒干扬过的,都是上好的麦子,不可能被拒收!”徐国瑞很有信心。
终于轮到了徐永家交粮,徐国瑞赶着牛车刚刚拐进大门,一眼看到检查人员,脸色便阴沉下来:“倒霉,怎么是他?”
徐永心里咯噔一下子,这家伙不会是爸爸的仇家吧?我的亲爹,你到底得罪过多少人?
检察人员拎着一根中空的带尖钢管,慢悠悠走了过来:“哎呦,我的徐大学生,咋亲自过来交粮了?还认识我吗?”
仇家无疑,这是要持械打架吗?徐永拎起赶车的鞭子,随时准备战斗。
“李明,是你在检查呀。”徐国瑞有点尴尬。
“当然是我在检查,哈哈,冤家路窄!废话不多说,看看的麦子吧!”李明一边说话,一边将长长的钢管插到装麦子的袋子里。
连扎了好几下,扎漏了十来个袋子,流出的麦子填满了钢管的尾部。
“徐大学生,好好等着吧,我去检验,希望你的麦子够好,能顺利过关,哈哈哈!”看李明的样子,根本不可能让他们的麦子过关,徐永恨得牙根痒痒。
“爸,你认识他?”
“嗯,打过几次交道,有点小误会……”徐国瑞目光游弋,心里不好受,都怪自己的破嘴,得罪的人一个又一个,这下好了,连带着儿子和老牛一起受累。
“爸,我再问你一句,麦子有没有问题?”
“绝对没问题!”徐国瑞肯定地回答。
徐永点了点头:“麦子没问题就行,我就不信他敢公报私仇。”
结果很快摆在眼前,又给徐永上了一课。李明捏着一个检验单,快步走来:“徐大学生,你书念得好,种的麦子可不行呀,看看,检验结果很差,没办法,拉回去吧!”
徐永一把抢过检验单,把证据先掌握在手里,怒吼一声:“李明,我们的麦子绝对没问题!你凭啥不收我们的麦子!”
李明吓了一跳:“你是谁?徐国瑞的儿子?哈哈,徐大学生,这火爆脾气可不像你,回家好好问问吧,别稀里糊涂养了别人的种!”
“滚你玛的!”徐永冷笑一声,“李明,你公报私仇,满嘴喷粪,也配当国家工作人员?我现在就去找乡长评理,我就不信,你能在河寨一手遮天!爸,把车赶到里面去,别耽误其他人交粮,等我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徐永大步出门,直奔乡政府跑去。
李明有点慌,很快又镇定下来,爱去不去,我就不信,乡长会信你一个小孩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