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到了枯水期,江水涨得不凶,离公路有30多米。江水无声无息向东流去。车声隆隆,艰难向东行进。车内人声嘈杂。
司机四十开外,穿着劳动布衣服,正大声讲革命形势。妇女们则在议论城市里看到的新鲜稀奇事情。
路边的田里,生产队正组织人在种早稻。山上的地里,种得早的小麦已经干了。
二十一岁的胡志强好奇地看着窗外,看着萧瑟的春景,看着忙碌的庄稼人,他圆嘟嘟的脸上没有一丝忧愁和焦虑。他觉得眼前的一切景致都非常有趣,充满生活气息。
对向有拉货的车过来,扬起一片黄色的灰尘,大家赶紧关车窗。
关上车窗,天气闷热,各种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往鼻子里窜,有人受不了,要求把窗子打开。
一个坐在过道边的大婶拍了拍胡志强的肩膀,说:“大侄子,能不能跟你换下坐位,我姑娘晕车。”
胡志强说:“好的,阿姨。”
胡志强迅速站起来,跟一个小姑娘换了坐位,坐到过道边的座位上。
班车一路慢慢悠悠走着,到了村落比较集中的临时停靠点,路边有人招手了,才靠路边停车,上客或者下客。
因为车次少,想搭车的人多,运力严重不足,所以客运班车尽最大承载力满足群众出行需求。
这趟班车开出没多久,座位就坐满了乘客。再上车的,就往里挤,售票员大婶扯起嗓子喊叫:“往里走,往里走,挤一下,挤一下,老头,往里挤点嘛,你当是你家嗦?”
“都屁股抵着屁股了,挤不动了得嘛!”包帕子的老头回应售票员大婶。
“大长脸,往里往里,耳朵听不见蛮?”售票员大婶扯起嗓子喊叫:“背篼拿上车顶货架上去,听到没得,你这个婆娘,背篼给五分钱哈!”
“一小个背篼,给啥子钱哦。”农村妇女不肯给钱。
“给五分钱,不坐就下去。”售票员大婶坚持原则。
司机也高声叫:“带背篼的必须要给钱哈,不给钱就下去。”
“凭啥给钱呢?一个小背篼,又不重,人买票就得行了嘛。”坐车的人不满意了。
“赶紧买票哦!”司机嚷嚷起来。
“身高低于一米三的小孩,都能免票坐车,谁规定一个四五斤重的背篼要买票呢?”大长脸老人说。
叫叫嚷嚷中,班车启动了。
胡志强站起身子来,给长脸老人让座。班车过了几个村庄后,开始爬山,不再频繁的上下客。车上的人开始聊起来。
一个戴黄布帽子的中年人说:“我们村去年的小白谷和台北8号稻谷长得好得很,人平分了100斤米。”
“去年不光是谷子,包谷也好,不像前年,包谷得了勒包干,不满尖。”长脸老头说。
司机说:“形势也越来越好啦,开革开放啦,马上就超英赶美了。”
一个包帕子的大嫂说:“你们城市里没啥奔头,有钱也买不到米面,吃根葱都得用钱买,我们农村人穿得破点脏点,但粮食和菜自己地里种,想吃就煮,新新鲜鲜的,方便得很。”
司机说:“可不是嘛,老人家早就看到了这一点,号召知识青年下乡向你们农村人学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