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今夜趁机造反,可彻底拿下这几万大军,待军心稍稳之际,再对付大岳国都,未料他才刚刚拿下这营地,还未来得及让这几万大军彻底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那大昭帝王,竟瞅准这机会动手了。
“令人严戒营地,倘若谁人闯入,格杀勿论!再拨一万大军,随副将王猛去剿灭大昭营地!”
刘琛冷声吩咐。
这话刚落,身边那心腹之人急忙跪身下来,急道:“将军,此举不妥。将军刚刚在营地里斩杀数名大将,本是不得军心,如今营地这几万大军也大多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臣服将军,倘若将军拨出一万去与大昭营地杠上,我们这一万大军军心不稳,定不是大周营地之人的对手。且方才的情况将军也看见了,那些大昭的弓箭手根本就无心恋战,放完箭就跑,俨然像是要引我们追兵过去,将军可莫要上了那大昭帝王的当!”
说着,嗓音越发局促,“还望将军三思,莫要怒气用事。属下以为,此际最好之法是严防死守,或者……拔营撤退。”
“撤退?”
刘琛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冷笑几声,“我几万大军为何要怕大昭那些羸弱之兵?便是撤退,也该是大昭之兵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撤退,我大梁大军若是撤退,岂不被大昭与大岳之人看贬了?”
“将军……”
刘琛冷道:“此事不必再议,就按我说的去做!大昭帝王既然敢上前挑衅,那我刘琛就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将他大昭的兵力灭了,顺势再打入大岳国都城去!”
刘琛态度极其坚决,纵是担忧军心不稳,却因怒不可遏,浑然不愿将大昭之人放于眼里。
他的命令一下,军中几名忠于刘琛的副将全数眉头紧锁,纷纷前去刘琛帐篷前跪地请愿,求刘琛收回命令,拔营撤退。
刘琛更是气怒。
不过是区区的大昭兵力,何以为惧,且即便营地中的大军军心不稳,但生死关头,这些兵力再怎么不愿服从他刘琛,也绝对不愿意死在大昭之人的刀下,必定会士气高涨拼死与大昭兵力抗争。
是以,他不担心这场仗打不赢,只是外面这些副将一直跪地请求,着实让他心中烦躁。
待忍耐不住后,便出得帐篷将跪地的几名副将骂了个狗血淋头,待副将们彻底散去后,他顺势站上了营地里最高的那处烽火台上,冷眼观望。
大昭帝王的人已然出现,那么,裴楠襄的人呢?
他刘琛在营地里干了这么大的事,裴楠襄怕是早就知晓了吧,是以,裴楠襄,也快抵达这儿了吧?
如此也好,就让他们全全放马过来吧,如此,他也好彻底的赶尽杀绝,一劳永逸!
眼见大梁营地里有上万的兵卫策马而走,那雄雄的马蹄声极其浑厚,气势威猛,仿佛要将整个山谷都震烈一般。
叶嫤紧着目光,满目复杂的将策马奔走的大梁大军扫视,心中起伏不定。
仅片刻,身边的裴楠襄随意掀袍坐定在了地面的枯草上,双眼幽远的朝那些奔远的大军扫视,脸色已然不复最初的平静,反而是隐约带着几许冷冽,几许薄怒。
叶嫤回头扫他一眼,沉默片刻,也跟着在他身边坐定。
她与他所呆的这地方,位置极好,再加之光线暗淡,着实隐秘,也不易被人察觉,且这地方的视线也是极为开阔,可将坡下的一切扫入眼里。
她再度转头朝他凝了片刻,才低声问:“刘琛倒是大手笔,竟从营地派走这么多兵力,看来是想硬拼了。”
尾音未落,裴楠襄冷哼一声,嗓音极为难得的沉得厉害,语气也似如腊月飞霜,“刘琛刚愎自用,愚蠢至极,此际派兵前去,无疑会落入慕容景圈套,全军覆没。”
叶嫤神色微动,“那你还坐得住?我看这些兵力可是不少,像是有八千以上,这可都是你大梁的兵力,你忍心见得他们全军覆没?”
她嗓音极为试探,也在有意试探。
便是到了现在,她都不知他今夜究竟有何布控,也不知他究竟要如何收复那大梁营地,他说了要先去杀了刘琛,但到了此际,他竟然也不像是有半分动作的意思,是以,他究竟在想什么,又或者,在等什么?
裴楠襄目光蓦地起伏半许,却并未立即道话。
待沉默一会儿后,他才缓缓转头朝叶嫤望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些大军,我如何不心疼,但终究会与慕容景的人迎面而战,这些人虽不能活着回来,但至少也能损慕容景一万兵力。”
说着,冷笑一声,“许是连那慕容景都不曾料到刘琛竟如此胆大愚昧,派出的追兵都不是一两千一两千的出动,让他容易控制与剿灭,反而是直接拿一万大军来压,慕容景想要彻底赢得这场战役,自然也得费些代价。”
叶嫤深吸一口气,心有震撼,脸色也复杂开来。
裴楠襄的语气太过淡漠与幽远,似是根本不在担心那一万兵力的性命,反而是在考虑慕容景因此而付出的代价。
不得不说,一旦那些人亡在战场上,这世上便有成千上万的家庭彻底破裂,哀伤入骨。
这,便是打仗。
便是诸国为首之人的磅礴野心,是他们的大权之争。百姓的性命,根本就是尘灰,毫无重要。
一想到这儿,叶嫤心头发沉,只道是她叶嫤本不是良善的人,曾经也做过杀人放火的事,且那些兵力的性命也本是与她无关,百姓生灵涂炭也与她无关,奈何心境起伏得太过剧烈,竟难以平复。
即便她不关心家国大事,但她终究不愿看到尸首堆积,血流成河的场面,那般的场面啊,无疑是人间炼狱,残败,而又凄凉。
“我一直想问,天下霸主的位置就这么重要,非得为了这位置来争个你死我活?诸国之中,为何就不能友好通商,共铸繁华,造福百姓?”叶嫤深吸一口气,转头朝裴楠襄望来。
裴楠襄深眼朝她望来,默了片刻,淡道:“天下霸主的位置并非重要,我此生之意,也是想国泰民安,上下繁荣。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我这样的心态,你瞧,我大梁营地才刚出事,慕容景与大岳国相不都坐不住了么?”
叶嫤眉头一皱,“你又何尝不是呢?你当初来大昭江南,不也是想与大昭作对么?你之野心,又何尝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