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嫤眼角也微微一挑,面色微沉,而那太监入亭之后先朝苏晏弯身见礼,随即便朝她恭敬拜下,“皇贵妃娘娘,皇上有旨,让皇贵妃娘娘近些日子先回王府住几日。”
叶嫤瞳孔一紧,心思骤起,表面却淡定平静,“皇上呢?”
他说了要让她在宫中陪他几日,也说了黄昏之际要来相府接她,如今才几个时辰过去,他便突然改变主意了?
究竟是顾明月太过缠人,还是宫中事态有变?
越想,眉头也跟着深深的皱起。
太监面露难色,却不敢轻易答话。
叶嫤抬眸扫他一眼,“说!”语气蓦地威仪十足。
太监浑身一颤,不敢再耽搁,紧着嗓子道:“皇后娘娘病重,皇上正陪皇后娘娘,抽身不得。”嗓音一落,紧紧垂头,竟不敢看叶嫤的反应。
叶嫤深吸一口气,眼底有冷色浮荡开来。
平乐王都已带了柳神医入宫诊治,顾明月仍还病重?究竟是顾明月当真被人所害,药石无医,生死一线,还是,平乐王又想出了什么应对之策,委婉得取解药?
越想,心绪便越发的深沉幽远,却待沉默半晌,终是稍稍回神过来,朝面前那早已紧张得快要发颤的太监道:“本妃知晓了。”
说着,话锋一转,“皇后突然得了什么病,如今御医可有对策?”
太监仍是大气也不敢出,紧着嗓子道:“御医们目前还未查出病症,奴才,奴才也只是听说皇后好像是被人下了毒。如今,皇上龙颜大怒,正差人在宫中搜查嫌疑之人。”
叶嫤眼角微挑,一道道疑虑也在心头起伏蔓延。
柳神医的毒,三日发作,难不成今日顾明月便已发现她身上的毒了?又倘若不是的话,那又可否是顾明月自导自演的中毒,从而,缠住平乐王?
所有的思绪,层层摇曳。
半晌,叶嫤才强行按捺心神的淡道:“得了,本妃已知,后几日也会回王府居住,你回去对皇上回话便是。”
太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再度弯身朝叶嫤恭敬一拜,而后又朝苏晏告辞一句,不敢耽搁,转身离开。
待得太监一行人彻底走远,周遭气氛才再度沉寂下来。
叶嫤目光幽远,一言未发。
苏晏神色微动,抬眸将她打量片刻,随即抬手为她面前的茶盏添满凉茶,缓道:“皇贵妃无需多虑,皇上让皇贵妃回王府住几日,皇贵妃便回去住几日便是。皇上,不会害皇贵妃。”
他嗓音平缓自若,却又隐约夹杂着几许复杂之意。
叶嫤这才应声回神,淡道:“世事难料,这害与不害的事,谁又能料得准呢。”说着,叹息一声,嗓音也越发陈杂,“顾明月一日不亡,我便一日不得安生。她早就有意杀我,只是次次都未得逞,我只是担忧,有朝一日皇上会为顾全他的大局而不得不顺从顾明月的心意,从而,杀了我。”
“皇贵妃多虑了。皇上心系皇贵妃,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不利。”苏晏嗓音突然变得坚定与诚恳。
叶嫤深吸一口气,思绪杂乱,突然便没了心思就此多言。
她叶嫤道行太浅,平乐王的心思啊,她终究是无法全然猜透的。他有他的大计,有他的棋局,有他的磅礴野心,他终究不是个会在意儿女情长的人,而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是以,他日后也永远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拿他的江山与皇位来冒险。
也如当初许明渊一样,明明与她恩爱两合,可最终不也是为了他所谓的大计与汾阳王府的繁荣而弃了她么?
儿女情长啊,一旦遇上权势与利益,顿时会变得一文不值,彻底遭人抛弃与践踏,毕竟,所有有志男儿,都不是傻子,更也不会为了儿女情长而断送前途,而那平乐王,更不会。
心思至此,瞬时,心中抑制不住的灰败不止。
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长久相处之下,也曾生死与共,温柔在意,她铁石心肠的心,也终究变得柔软与敏感,从而,连带这些儿女情长的猜忌,竟也能如此轻易的影响她的情绪与心境了。
她着实不喜这种状态,也对未知突然充满茫然。她突然发觉,她似是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冷血无情甚至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弑杀之人。
情字磨人。
终究,还是磨人的。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都是磨人的。
“黄昏将至,听说这时辰去城东游湖最好,皇贵妃可要去城东游游?待入夜时,在下再亲自送皇贵妃回王府去。”
眼见叶嫤如此反应,苏晏心中了然,待犹豫一番,终是转移话题的问。
他是想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的。
她满身的压力与怅惘,他又如何不知。毕竟,当初已被许明渊伤了一回,本就断情绝爱,如今破碎狰狞的心好不容易再度对自家皇上动情,这其中交织着的茫然与害怕,他也能理解。
就如,受伤一回,便没那勇气再去受伤一回,千疮百孔的心,终究承受不起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
“听苏丞相这般一说,我倒是想去那东湖坐坐。”
仅片刻,叶嫤低沉沉的回了话。
苏晏深眼凝她片刻,缓道:“走吧,在下带你去。”
嗓音一落,缓缓起身。
叶嫤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也不耽搁,待起身之后,便随苏晏一道朝府门行去。
待一行人乘车抵达东湖,黄昏已至。天空云朵仍是绚丽绯红,壮观而又明丽。
苏晏早已差人备好了画舫,待两人靠近湖边,苏晏亲自邀叶嫤一道入得画舫坐定。
黄昏的微风,终究稍稍凉爽了一些。
叶嫤倚着画舫雕窗而坐,出神的望着窗外不远处那些三两只画舫,兀自出神。
此际,已有侍从将晚膳端了进来,极是恭敬的摆放在了叶嫤与苏晏面前的方桌上。苏晏垂头扫了一眼菜肴上冒出的热气,才低声道:“皇贵妃该是饿了,先吃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