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他不是历来精明得很么,如今怎成傻子了?
正思量,在旁的楚凌轩顿时委屈着解释,“小爷怎就不懂事了?叶嫤,你别中了他苦肉计的招了,今儿在山洞里时,他可是一直在恶狠狠的瞪着小爷呢,都像是要动手杀小爷。”
叶嫤神色微动,未回话,仅是迅速将身上的外裙脱下仔细将平乐王的身子裹好,随即搀着他缓缓往前。
她身上的外裙,早已被她的体温强行烘干了,此番突然就这么披在平乐王身上,瞬间让平乐王颤了颤目光。
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上这件外裙残留着的温度,心底深处那方一直封闭着的禁地,也抑制不住的再度柔软。
他忍不住转头,瞧见了她那凌乱的头发,她那瘦削的脸颊,她那仅着亵衣却又看得出嶙峋模样的瘦骨身子,一时之间,只觉这个本是孱弱瘦削的女子,竟能,如此强势的支撑着他的一切脆弱与狼狈。
甚至于,这短短的一两月之内,她竟是将他所有狼狈的时候全数瞧遍。
“叶嫤。”
心绪层层的幽远起伏,一道道特殊异样的感觉在心头滑动,仅是片刻,他朝她唤了一句。
叶嫤再度一怔,没料到这好端端的,他竟又如此连名带姓的唤她全名。
“怎么了?”她默了片刻,便敛住心神,问了一句。
“若是本王丧命在这里,你会不会有些难过?”他突然低哑的问了这话。
叶嫤下意识转头朝他望来,眼见他脸颊通红,双目的神情极其疲倦与孱弱,她担心他下一刻便要彻底的倒下去,是以暗自挣扎与思量一番,终究是委婉的劝慰道:“王爷不会丧命在这里的,妾身方才也采了不少草药,等会儿便会给王爷用药了,是以,妾身不会让王爷丧命在这里。如今,王爷只需好生调整心态,努力支撑,待得明日,许是苏晏他们便来寻我们了。”
“本王对你历来狠毒,你为何不让本王丧命在这里,仅仅是为了担心被本王的死而牵连?”平乐王继续低哑的问。
叶嫤深吸一口气,朝他无奈的笑笑,“也不全是。就如,倘若王爷不在了,妾身一时半会儿的,怕就找不到真正落足之地了。”
他神色微动,眼角一挑,顿时勾唇笑了。
整个过程,楚凌轩一直跟在叶嫤身后,满面落寞。方才心中那些所有沸腾而起的激动与惊喜,全全的散落开来,整个人也像是突然抽空了满身的力道,哀凉而又无力。
平乐王一直都是个极其强势暴躁的人,如今他这般孱弱,不必多想也是装出来的,可叶嫤偏偏要中他的招,还要如此放缓嗓音的与他说话,还要说他楚凌轩不懂事,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外。
她怎能对平乐王好呢。
即便平乐王死了,她怎就没有落脚的地方了呢,他的楚府不是能让她落脚吗,他甚至也可以带她远走高飞,彻底离开京都去过逍遥日子的。
越想,心情越发低沉,一时之间,也道不出话来。
许久,三人才终于回得山洞内。
此际,洞中的火堆已快熄灭,叶嫤将平乐王轻轻安置在火堆旁,随即便开始迅速用干柴架在火堆上,又朝火堆吹了几口气,片刻,火苗子再度开始层层的蹿了起来。
叶嫤面露释然,也不耽搁,当即掏出匕首迅速的处理起两条鱼来,而后将两条鱼穿在了树枝上,架在火堆上烘烤。
待得一切完毕,她又开始整起来采来的药花药草,用石头仔细研磨。
她动作极快,做事也井井有条,看得楚凌轩目瞪口呆。
这些粗活儿,他帮不上任何忙,更也无从下手,又眼见叶嫤那双手指骨翻翻,伤疤密布,狰狞骇人,他心有疼痛,终究是忍不住问:“叶嫤,有没有需要小爷帮忙的?”
叶嫤头也不抬便回了句,“没有,凌轩公子好生休息便是。”
楚凌轩心口逐渐有些发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胸口,再度问:“叶嫤,你是不是觉得小爷特别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你?”
叶嫤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因着知晓楚凌轩心思敏感,是以也不愿打击他,仅朝他微微而笑,缓道:“并不是。凌轩公子往日也是帮了我不少事,就如商场之事,还有今日摆脱裴楠襄之事,这些都是凌轩公子的功劳。”
楚凌轩这才松了松眉头,终是在叶嫤这句话里找到了一些安慰。
待叶嫤垂头下去继续研磨药草之际,他忍不住得意的朝平乐王望去,本想在他面前好生扬眉吐气一番,不料平乐王那双复杂深沉的眼,竟一直将叶嫤盯着,两只眼睛深得都像是要贴在叶嫤身上一样。
楚凌轩面色微沉,极其看不惯平乐王这般姿态,当即挪身过去,恰到好处的将平乐王的视线挡住。
平乐王勾唇而笑,整个人虽是高烧之至,但却仍是淡定从容,着实像是铁打的一样。
“你笑什么?”楚凌轩忍不住问。
平乐王漫不经心道:“笑楚大公子庸人自扰。”
楚凌轩双眼一瞪,正要回话,叶嫤突然出声道:“凌轩公子帮我顾着那两条鱼吧,我好为王爷的伤口上上药。”
楚凌轩到嘴的话说不出来了。
平乐王似是浑然未将他放于眼里,已是抬头而起,目光再度落定在已然站起身来的叶嫤。
楚凌轩满心嘈杂,沸腾不已,暗自挣扎一番,终究还是听了叶嫤的话,挪身过去重新坐定在火堆边,开始守着火堆上架着的那两条鱼,然而目光却一直在透过两条鱼而仔细打量着叶嫤为平乐王伤口上药的动作,眼见叶嫤动作细腻而又轻柔,他脸色微微发白,牙齿紧要着下唇,整个人着实是积了一肚子的气。
“爱妃还会识草药?”正这时,平乐王已低声问话,纵是嗓音沙哑而又疲惫,但语气却是格外的温和。
叶嫤缓道:“以前在叶府时,太容易受伤,加之又不是随时都有银子买得金疮药,便跟着我娘学着认了一些极其常见的药草。”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此番狩猎,妾身本也是带了几瓶苏大夫曾经给的伤药,奈何逃跑落湖之后,也不知伤药落哪儿去了,是以此际,只得以草药为王爷敷得伤口,还望王爷多忍忍,待得明日,一旦援兵来,王爷便能重新换药了。”
平乐王扯着干裂的唇瓣笑得柔和,“无妨,能吊住性命便成。只是今夜采药之事,倒是辛苦爱妃了。”
叶嫤怔了一下,只觉平乐王这话倒是体贴,只是体贴得极其怪异。
她心有愕然,朝他仔细打量几眼,心思起伏,仅朝他笑笑,也未多言,随即转身又将另外几株退烧的草药研碎,让平乐王吞下。
整个过程,平乐王毫无抗拒,她说什么,他便做什么,性情难得的谐和温柔。
则待一切完毕后,他似是累了一般,整个人躺在了地上,双眼微合,不一会儿,便彻底睡了过去。
待得烤鱼熟透之后,叶嫤犹豫一番,轻声朝平乐王唤了几句,本也打算让他醒来吃些鱼肉,奈何几声之后,平乐王仍在昏睡,并未醒来。
叶嫤终是不再唤他,任由他去,仅将其中一条鱼扳了一半的鱼肉为平乐王留着,而后自己拎着另外一半的鱼肉开始啃起来。
楚凌轩舍不得叶嫤,手中的鱼肉一口未动,眼见叶嫤将她手头的鱼肉吃完,他便将自己手上的鱼肉递至叶嫤面前。
叶嫤朝他微微而笑,委婉拒绝。
楚凌轩满目失望,心头酸涩而又憋屈,这下也没有吃鱼的心情,只是随手将鱼肉放在一边,极其认真的朝叶嫤凝着,“叶嫤,小爷有话与你说。”
叶嫤微微一怔,扫他两眼,缓道:“凌轩公子且说。”
楚凌轩略是戒备的朝平乐王扫了扫,执意道:“你随小爷到洞外去说可好?”他嗓音卷着几分祈求之意,面上也染着浓浓的悲伤之色。
他这般模样,像极了当初他背着包袱走投无路之际爬上平乐王府墙头找她投靠时的模样,叶嫤心头一软,便朝他点了头。
两人缓缓起身,一道出了山洞,坐定在了洞外的荒草上。
楚凌轩抬头,呆呆的将头顶的明月望了望,待得半晌后,才小心翼翼的出声,“叶嫤,你可还倾慕小爷?”
叶嫤眼角微抽,默了一会儿,才缓道:“我对凌轩公子,仅是正常的友人关系。”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