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嫤也不推辞,极为顺从的稳住动作,静坐在榻上,待得太后缓步靠近,她才垂头下来,极其恭敬的道:“今日,多谢皇祖母救命之恩。”
这语气或多或少夹杂着几分诚恳与感激。
太后听得动容,又见叶嫤满身瘦削,脸色苍白,眉头也稍稍一皱,仅道:“身子如何了?”
叶嫤恭敬道:“已是无碍,多谢皇祖母关心。”
她言行极是恭敬,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刺来。
太后神色微动,稍稍坐定在叶嫤榻边,点头道:“无碍就好,你是哀家亲自下旨嫁入平乐王府的人,你若出什么事,哀家也是心疼。”
叶嫤垂着头,不说话。
太后凝她片刻,继续道:“这回,子玉做得是有些过分了,哀家方才也已过去教训了他,如今,王妃你还在生子玉的气吗?”
“不会。妾身是王爷的人,妻历来是以夫为天,是以,妾身不会生王爷的气,便是王爷杀了妾身,这也只是妾身的命数不好,怪不得王爷。”
太后深吸一口气,深深的将叶嫤凝着,“你这孩子倒是懂事得紧,心气宽阔,子玉若是能当真善待你,能当真愿意与你在一起,哀家倒是放心了。”
这话入耳,叶嫤心生冷冽,却浑然不敢苟同。
太后是平乐王的亲祖母,自然凡事都会想着平乐王,就如这话,她说平乐王若愿意与她叶嫤在一起,那她便能放心了,可她叶嫤又得倒几辈子的霉才会被平乐王看上,甚至重视!若是可以的话,她宁愿当平乐王府的一个下堂弃妇,也不愿呆在平乐王的棋盘上当枚处处受制的棋子,连带生死都不能自控。
只是,心中虽是这般思绪,但她却不曾在太后面前表露半分,仅是极为乖巧顺从的朝太后道:“倘若王爷当真能看得起妾身,能不杀妾身,能愿意与妾身在一起,自也是妾身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
廊檐上,宫奴也开始点了灯火。
太后也未在叶嫤屋中停留太久,仅再度与叶嫤小聊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接下来两日,风平浪静,因着太后一直住在王府,时常来叶嫤院中探望,是以这两日里,平乐王虽未来叶嫤的院中找麻烦,却也一次都不曾来探望过她。
太后也没提及这事,只是这两日的相处,倒是极为喜欢叶嫤身上的大气与安定,再加之叶嫤在她面前并非瑟缩紧张,言行不卑不亢,礼数周全,甚至煮茶的手艺也是极好,太后迷上了叶嫤煮的茶,对叶嫤越发的喜欢。
直至两日之后,太后要启程回宫。
叶嫤亲自相送,一路太后送上了马车。
太后坐在车内后,忍不住撩开帘子朝叶嫤笑道:“叶丫头可得时常入宫探望哀家,你煮的茶哀家极为喜欢,以后便来宫中为哀家煮煮。”
叶嫤笑得从容,“皇祖母放心便是,只要王爷愿意带妾身入宫,妾身定会来为皇祖母煮茶。”
太后笑笑,神色微动,继续道:“如今有些事,不必太过在意,叶丫头也是个聪慧的孩子,行事与心态都知进退,是以,有些事看看就罢了,不必太过上心。”太后又突然说了这话。
叶嫤怔了怔,虽不太明白太后为何要突然这般说,但也仅是垂头下来,顺着太后的心意恭敬称是。
太后再度凝她片刻,也不再多说,只是稍稍将车帘子放下,却在车帘子彻底将太后的容貌掩住的前一刹那,叶嫤目光再度触及到太后那满头苍苍的白发,心有动容。
若是以前对太后略是抵触,但这两日的相处之后,心头也是改变了些看法。
只道是,太后终究是太过担心平乐王罢了,是以才会对她也严厉要求,说来,她终究只是个白发苍苍的普通老人罢了,心头念着孙儿,满门心思的只是想让自家那孙儿安稳活着。
只可惜,平乐王并非表面那般暴躁无能,太后啊,也是被平乐王蒙蔽了,说不准早已被平乐王利用,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
心思至此,突然或多或少有些为太后鸣不平。
待在原地站定半晌,她才稍稍回神过来,转身入得府门,却是朝前行了不远,她神色微动,下意识转头朝身边的婢子问:“这两日,怎不见苏大夫?”
她倒是突然想起,这两日为她把脉的大夫都已换了,起初她以为是苏晏一直守在平乐王身边,是以没空来为她诊治,但今日太后离开,苏晏也不来送,心头便稍稍有些生疑。
却是这话一出,身边婢子便垂头下来,紧着嗓子道:“听说,王府回府当天,苏大夫便被王爷责罚了,派出府去了。”
叶嫤一怔,下意识止步,“苏大夫为何被责罚?”
婢子眉头一皱,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回道:“听说,听说是因苏大夫擅自将太后请来救王妃,是以,王爷因此生气,便将苏大夫……”
叶嫤深吸一口气,脸色骤然沉下,“王爷呢?今日太后离府,王爷怎没来送?”
“王爷腿脚不适,太后体恤王爷,也极为担心王爷来送,此番离开之事便没有通知王爷。”婢子回道,说着,眉头越发起皱,脸色也有些稍稍发白,欲言又止,但却犹犹豫豫的说不出话来。
叶嫤深眼将婢子打量一眼,“有什么话,你与本妃直说便是。”
婢子浑身微微紧绷,犹豫片刻,才紧着嗓子道:“前两日,晴羽姑娘为王爷抚了一首相思曲,王爷念念不忘,后面两日,便一直让晴羽姑娘在他屋中抚琴,直至今日一早,王爷便传令下来,升晴羽姑娘做了王府的侧妃,太后娘娘极恼怒,却见王爷这两日身子又有不适,便不曾太过责备,仅是吩咐奴婢们莫要将此事说给王妃听,免得影响王妃心情。但奴婢觉得此事王妃早晚都会知晓,便想先给王妃说一声。”
她才刚病两日,平乐王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将晴羽升为侧妃了?
叶嫤猝不及防一怔,待反应过来,冷笑一声,也未生气,仅是阴测测的问:“晴羽升为侧妃,那柳楚楚呢?”
却是这话刚落,婢子还没来得及回话,不远处便扬来了一道欣悦嘲讽的嗓音,“王妃这是在唤我么?”
叶嫤神色微动,自是认得这声音,待得循声望去,果然见得柳楚楚正领着两个婢子朝她这边行来。
比起最初的清秀打扮,今日的柳楚楚,无疑是华袍加身,连带头上的金色珠花都格外的霸气,她那张脸上正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整个人似是心情大好。
叶嫤眼角一挑,倒是没料到柳楚楚会是这般高兴的模样。只道是晴羽都升为王府侧妃了,凭这柳楚楚的性子,还不急忙跑去平乐王面前委委屈屈的哭?
难不成,她养病的这两日里,王府中竟发生了诸多她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