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髻轻绾齿洁洁,胭脂绯红腮沁雪。
本自红妆新人妇,犹怜深闺娇情态。
未尝床榻纱账暖,已是离人长枪寒。
不见高堂明月雪,唯闻夜夜凄苦声。
男儿离家戍远边,三更雨打芭蕉叶。
梧桐不觉离别苦,谁晓鬓发银丝添?
不说旁人,自父亲走后,母亲的笑容越来越少。郑家满府女眷,虽是和乐一堂笑声朗朗,可却比同辈同年纪的别家女眷老了何止两三岁?虽说大哥哥此去只是随军文官,只做军师谋士,不必身临战阵,可身处长枪寒剑之境,怎能心如止水?马蹄嘶吼,风沙狂舞,哪里是大哥哥这样的文弱书生禁得住的?
又听闻越地多毒物,溽暑苦湿,外地人水土不服,多有丧命的。
墨染一时着急,忧心忡忡道:“墨琢哥哥和父亲没事吧?淙儿还小,能受得了越地的苦湿吗?”
一时心绪大乱,生出几分退意,想满朝将帅这么多,何必我父兄弟弟卖命?父亲又有功勋在身,何必再以命搏功名?
林墨栩见墨染一脸凄然,似有几分幽怨,不禁哈哈一笑,反问道:“三妹妹分析朝中局势时?就没有一时一刻心中忽而如火如潮?就没有一分一毫为这千里江山可惜?纵然我辈皆死,亦不能护河山万年,可越地百姓如今身在水火,三妹妹不曾为之一叹么?”
“我......”她心中何止如火如潮,亦曾如霜如雪,只是无能为力罢了。她不惜死,可却舍不得父兄弟弟的性命;便如她可以为了二姐姐在府中周旋算计,却不愿因自己的事与葛氏争风斗狠。
林墨栩慨然道:“我此次请命出京,并非完全为了安国侯府。世人笑我几分痴,不知我怀浩然气,以此一身,愿填山河坦途。”
墨染心中震颤,不禁唇间微抖:“大哥哥,你,你......”
林墨栩笑:“我若有幸回来,自然要谢三妹妹在府中理事之情,我若不能,三妹妹可别忘了年节时祭我一杯酒,要上好的竹叶青。”
墨染忽地落下泪来,皱眉嗔林墨栩乱说,怎么都要成家的人了,却口没遮拦,将生死大事挂在嘴边。
林墨栩笑着近前,伸手给墨染擦眼泪,笑着道:“为兄不过是随口逗你,你怎么还当了真了?”
墨染皱眉:“生死岂能随口乱说?”
林墨栩正色道:“三妹妹为我肃清侯府积弊,理清陈年旧账,查出庄子、店铺、林园的刁奴恶仆,还我一个干干净净、里外如一的侯府,我自然军帐之中用尽平生所学,助太子殿下与三叔父平定叛乱,定将越王生擒于九重关外,如此里外一心,我安国侯府必屹立不倒,你二姐姐的名分也绝非区区一个太子侍妾,三妹妹也不必淡漠世事做一颗无能棋子。”
墨染嘴角微抿,心中一团冰雪冲了开来,朔朔寒风吹得痛快,眉眼一挑,定声答应了林墨栩。
所愿皆山河无恙,家人安康,既逆贼在前,虎狼在后,朝中不定,边关不宁,四面楚歌声,何不带吴钩?
墨染望着林墨栩的明朗背影、阔阔离去的脚步,心中诸多感慨,只化作一句:“同是四面楚歌声,何不破雪带吴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