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到底有多少天?立春在哪天?秋分在何日?什么时候是春节?什么时候耕种,什么时候收获,什么时候雨滂沱,什么时候雪纷飞。在那遥远的农耕时代,只有皇宫的专职“钦天监”才能够知道。平民百姓人家,若是没有朝廷颁布的时令通知,过错了春节,简直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在今天看来,不过是天文星象之学。然而,在相对落后的古代,无疑被视为“神仙天机”秘密。这样的“帝王之术”,“天禁之术”也决不是一个普通人所能理解,所能知道的。
三宝郎幼承师训,深谙《七星象谱》真传,似这种观观天星,推推历法,已不算是什么难事。又如依据星象,占卜一下风雨阴晴,预知州县吉凶,乃至国朝更代,亦无不了然于胸。
龙月儿在半信半疑的期待中,终于熬到了翌日午时。
二刻刚过,就听见金陵城内,鞭炮齐鸣,大街上传来阵阵锣鼓喧天。这是民间自发组织的秧歌队,农闲排练,专等朝廷公布时令。在冬至这天,敬天祭祀。为了感谢上苍一年来,所赐予的丰稔年景,而载歌载舞,共庆升平。同时,也为了祈求明岁,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举国上下,百姓之家,无不户户燃放鞭炮,置办水酒美食。仪式隆重,以侑神灵。
经此一事,龙月儿对三宝郎的崇拜,更是无以复加。在她的眼里,三宝郎哥哥一言一行,举手投足,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神话色彩。
她实在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就问三宝郎:“三宝郎哥哥,你到底是如何听得玉皇大帝的悄悄话儿的呢?”
三宝郎忍不住的笑:“傻丫头,哪能真的听到天宫上的悄悄话儿呢?这不过是天文星象之学。”
“就你手中抻那一根丝线,就知道天文星象了么?”
“当然不是。咱不是皇宫大内,没有那么好的材料和工具,去制造尖端的仪器。现在所用,只是利用当年三圣之一的尧帝观象授时的原理,弄个简单的工具而已。”
龙月儿莫名地好激动,一抹云眉,微微上扬,蓦然提高了三分声气儿:“三宝郎哥哥,你真了不起,连尧圣的学问你都知道啦。我只道你还是三年前那个小小的山野小医童,岂料阁下竟然身怀帝王之术。”
三宝郎听了龙月儿盛赞,面上波澜不惊:“那又怎样?不也是虚度光阴,聊以度日吗。”
龙月儿见他如此低沉,一定是联想到了自己,目下窘迫潦倒的境况,心里默默地替他难过和不平。
她轻轻地拉拉他的手,乖巧地叫了一声:“三宝郎哥哥”,一双凤目抑不住两行酸泪,簌簌而下。
三宝郎扭曲的五官,蓦然绽放着不易察觉的柔情。看着眼前凄楚哀婉的玉人儿,心中闪回着怒江龙宫,月天下,绿竹楼前那个吹箫的粉衣姑娘。那时月华如霜,茗香袅袅。正是熏风吹来,浪漫旖旎。
此刻的龙月儿,酥首微偏,轻蹙烟眉。半胧凤目,神态优雅,多有怜人怜爱。三宝郎一时如醉如痴,那尾压抑心底,许久许久的亢龙,蠢蠢欲动。自觉脸红燥热,心跳加速。
碧海今宵明月夜,冰轮光转如雪。试听霓裳曲,此月非彼月。几番梦,红影依稀,不尽梅园婀娜……
为什么总有胡雪儿的一抹身影,在眼前挥之不去?
为什么总有她抚琴轻吟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绝?
这对如此痴情不改,矢志不移的龙月儿,简直是天大的不公。甚至对这份纯洁的情感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他强忍奔腾的冲动,猛地推开龙月儿,叫了一声:“月儿妹妹,你该去厢房休息了。”
就这样,龙月儿天天替三宝郎测量日影,计录数据。三宝郎依旧日日早晚观星,抻着那条丝线比来划去。
时光匆匆,又过去了一段时日。
“太白金星犯天狼?”是夜,三宝郎突然发现了这条可怕的天文现象。
他清楚滴记得《太白守天狼,车骑出满野。守二十日,将相有死者;其国有兵,大将有千里之行。》按照太白金星所守分野,“其国有兵”方位应在凉州,巴蜀以西地带。
天漏?芙蓉城?不正是契丹狼主阿莫不胡,举兵进犯之地界吗!
兵行千里!车骑满野!大将死!
这些可怕的预言,惊得饶是三宝郎,亦举棋不定了。他在想,怎样才能把这十万火急的信息,及时传达给当今天子。退一步讲,即便传达到位,当今圣上是否会相信?为了谨慎起见,这样的预言,是否再观察几天再做打算?“守二十日,大将死。”,假若真的再观察几日,又是否会贻误战机?
三宝郎一夜未能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