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我没钱,但此时此刻,不是哭穷的地场。
孟淑天道:不急不急,想必你们知道我做的行当了,我那鲸皮舟现在就冻在小港里,里面缺个轴,所以动不了。
张舒望惊道:就停在小港里?你不怕破相呀?
孟淑天把烟袋锅子抽的吧嗒吧嗒直响,说道:破什么相?那船七年没动了,一直冻在港里,我给村里人说那是船,人家都不信,还担心破相?
我当即从炕沿上跳了起来,嚷道:七年都没开了?那你在文若山哪里挂的哪门子号?你这不是骗人吗?浪费我们时间!
孟淑天滋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菜,缓缓说道:别急别急,那里面只是缺个轴,有个轴就能开,早年实在找不到材料,从日本船上淘换了一个高性能钢轴,一开就是十五年,只是那钢轴早就坏了,现在不好淘换了。
我怒道:我们千里迢迢,来找你,还得先给你修船?
孟淑天不急不慢的说道:不急不急,你们慢慢修,我又没说非得今晚修好,十天半个月的修成就得。
我大叫道:废话,今晚修不好,林慕蝉小命就没了!
孟淑天道:别急别急,除了我这船,你出不了海,急有什么用?
我当时差点气哭了。
众人吃完贴饼子,困意纷纷上来,孟淑天的小屋虽然烟熏火燎,那炕却是极热,吃饱了饭往哪一趟,加上屋内灯光昏暗,天然有股困意,众人上下眼皮打架,我叫道:快起来快起来,咱们到小海港上瞅瞅去,林慕蝉是不是你们姊妹?
众人都十分累了,但也没办法,只得跟我出门。孟淑天闭口不谈价钱,我知道他心里打着鼓,那船能不能修好,也在渺茫之间。在孟淑天一阵不急不急的口头禅下,我把他推出门外,和黄金童一左一右架着他,裹挟着出门。
按理说瘦小精干的人都是急脾气,只有那些胖子,才不紧不慢,从没有见过像孟淑天这样,只有八九十斤的样子,应该是个跳虱子一样,时不时脸红脖子粗,一言不合蹦跶三尺高,青筋红眼的急性子才对,谁承想老是不急不急。
久后方知,这钓龙赶海客,收徒弟有个规矩,那就是不要急性子,必须是慢性子才行,也只因海底波澜,世人难见,一生屠龙斩蛟,所经历的奇异之事甚多,风浪之中讨生活,九死一生,一个疏忽就能全船覆没,所以急性子真做不来。
经过一代一代的拣选,钓龙赶海人的性子越来越慢,慢到什么程度呢?孟淑天他爹将他卖给一个钓龙赶海师父以后,两人相处七个月,互相不知道名姓,懒得问。
孟淑天的孙子孟军,在脾气上稍微正常一些,算是不紧不慢,照着爷爷的慢性子差远了,因此孟淑天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将钓龙赶海技术传给孙子,本来就是慢性子,这个想法一琢磨就是十年。
我们一行人架着孟淑天走到港口坚冰上,孟淑天略略用手一指,刚要说话,就被我们架着向目标走去。
近前一看,方才信了孟淑天的话,那东西还真不担心破相,就是一大滩动物皮革横铺在冰上,有三十来米长,四米多宽。
孟淑天站在冰上拿着火机点烟袋锅子,我恨不能上去踹他一脚,一把夺过他的火机,问道:这东西怎么进去?开口在哪?
孟淑天和乌龟晾盖一样缓缓抬起手臂,用手缓缓一指,那架势,仿佛指快了有天雷劈下。黄金童研究新鲜东西有一套,找到了鲸鱼皮开口,有缝却打不开,孟淑天不紧不慢的缓缓走去,从腰中解下一个油葫芦,里面倒出一块白色油脂,往那缝上一抹,鲸鱼皮裂开一道口子,原来鲸皮快船,开门封门全部用油脂,封门时用的是蛤油,开门用的是鱼油。那白鲸皮与此二物相感相克,尽彰万物感克之理。
我和黄金童拖着孟淑天钻了进去,原来鲸鱼皮之下,是船的龙骨,大部分材料是海物骨骼,齿轮绳索,精妙绝伦,孟淑天指了指坏掉的一段轴,看的黄金童直摇头,自言自语说:这尺寸规格以及要求的刚度,确实不好淘换。
我急中生智叫道:神农古镰,神农古镰的柄正合适,快快快,回去拿!